2014年11月4日 星期二

陳星:抗英保台的功臣--姚瑩

姚瑩,字石甫,安徽桐城人,清代著名思想家,是清代最早開眼看世界的知識分子之一。他曾於嘉慶末年和道光初年任台灣縣令,後來又任噶瑪蘭通判,道光十八(1838)年,姚瑩出任台灣兵備道。在隨後爆發的鴉片戰爭中,他與台灣總兵達洪阿一起,領導了台灣的抗英鬥爭,不斷取得勝利,寫下了中華民族不畏強敵、英勇抗戰的光輝篇章。及至中國戰敗,在英國的無理要求下,姚瑩因功罹禍,被以道光帝為首的投降派貶到四川、西藏。在這種情況下,他仍念念不忘國家的安危, 著書立說,提出禦侮強國的建言,充分體現了知識分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偉大情操,值得後人景仰。



指揮若定,力撐台灣危局

1840年6月,英軍封鎖廣州洋面,發動了鴉片戰爭。頓時,整個東南沿海都籠罩在戰爭的陰影之下。台灣作為中國東南要區,自然是英軍覬覦的重要目標。戰爭爆發之前,英軍就不斷派人到台灣島內了解情況,並經常抓捕漁民詢問港口內部的情況。隨著戰局的發展,台灣形勢也越來越嚴峻,1841年8月廈門陷落,台灣的主要物資供應線被切斷,台灣島內更是人心浮動;同時,英軍軍艦進犯台灣,來勢洶洶。面臨著內憂外患的局面,姚瑩和總兵達洪阿同心協力,積極籌防,同時在戰爭中採取正確的戰略戰術,為台灣保衛戰的勝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加緊訓練軍隊。姚瑩治軍「務在簡、嚴」,即「究其大端,不責苛細」。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提高了部隊的戰鬥力。在抗英鬥爭中,台灣守軍同仇敵愾,英勇戰鬥,給英軍以沉重的打擊。

改善武器裝備,添置軍事設施。鴉片戰爭爆發後,姚瑩提出了一系列的措施來加強台灣防務。如製造巨艦以利於海戰;勘測各個港口的深度,因地制宜進行設防;在各個港口增設砲位,加固原有的砲台;將在福州新近鑄的6000斤大砲和8000斤大砲,調來一批以增加台灣的作戰能力,多置火器,教士兵應用。這些措施增強了守軍的作戰能力,在抗擊英國侵略者的鬥爭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如在道光二十一(1841)年8月的戰鬥中,就是8000斤和6000斤兩門巨砲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打斷了英軍的桅杆,從而迫使其撤退後觸礁沉沒。

團練鄉勇,使之協防。鴉片戰爭爆發後不久,姚瑩立即馳赴北部,督察防堵事宜,並沿途召見耆老、士紳,使之團練鄉勇。「每莊自一、二百名至七、八百名,通計四縣二廳,團練壯勇13000 多人,一旦有警,半以守莊,半聽調用。」當時5個比較大的口岸共用防衛士兵3481人,屯丁200人,而調用的協防鄉勇數量則為2160人,水勇520人,和正規軍的數量相差無幾。這還沒有包括那些沒有被調用的鄉勇。到了道光二十二(1842年),各地所練鄉勇已經達到了47000餘人,數量上遠遠超過了正規軍。而且,這些鄉勇平時不領經費,僅在戰時調用才撥給口糧。對於軍餉本來就缺乏的台灣來說,這種寓兵於民的做法無疑收到了一舉多得的效果。

收養遊民,穩定後方。台灣遊民素多,成為社會不穩的重要因素。歷史上許多樹旗滋事、趁機搶劫的事件大都是遊民所為。姚瑩一直比較注意解決遊民問題,任台灣道不久,就提出了收養遊民的問題,要求將他們編入各莊保甲,由各莊的總理、董事進行約束,「無事則使巡守田園,有事則逐捕盜賊。」這一政策取得了相當的效果,與以前相比,遊民滋事的數量明顯減少。鴉片戰爭爆發後,姚瑩收養遊民的規模進一步擴大。他在《會商台灣夷務》中說:「水師兵少,不敷分撥,必須多募鄉勇,既得防夷之用,又可收養遊手,消其不靖之心。」這些遊民大多被編入鄉勇,直接補充了軍事力量。對於抗英鬥爭的勝利起到了重要作用。對於部分遊民趁抗英鬥爭期間製造混亂,搶劫財物的行為,姚瑩則給予堅決的打擊,以保證後方的穩定。道光二十一(1841年)9月11日,北路嘉義地方發生了遊民暴動。他們數十成群,向鋪戶強借銀錢,並於15日黎明攻擊官員寓所,殺死兵丁。總兵達洪阿迅速帶領兵丁平定了這次騷亂。然而北部剛剛平息,又有遊民在鳳山縣豎旗滋事,殺死民人祭旗,並攻擊汛地。姚瑩迅速調兵緝拿,很快擊潰了這一股勢力,穩定了形勢,從而保證了抗英鬥爭的順利進行。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時期的豎旗事件有很多是和英國侵略者相互關聯的,有部分流民被英國人收買,到台灣作內應,配合英軍進攻台灣。據英國俘虜自己交代,英軍司令璞鼎查(香港首任總督砵甸乍爵士,Bt,GCB【Sir Henry Pottinger】,1789年10月3日-1856年3月18日)曾給漢奸番銀90000元、紋銀6000兩,「來台購買奸民」。自道光二十一(1841)年以後,政府緝捕的人員中有很多是這類人。因此,對流民豎旗滋事的打擊和打擊漢奸、抗擊外國侵略者緊密結合,事實上構成了整個抗英鬥爭的一部分。

採取正確的戰略戰術。鴉片戰爭中,中國方面明顯處於劣勢,無論在武器裝備和整體作戰能力上均是如此。所以姚瑩採取了比較靈活的戰略。一方面,他堅決反對堅壁清野,撤往內山的做法, 而是堅持大小口兼顧,以大口為主的原則。另一方面,「以夷炮猛烈」,故「不與海上爭鋒」,而是採取誘敵深入的策略,待到其登岸以後再利用險要的地形進行伏擊,因此在幾次戰鬥中,均以較小的代價,取得了勝利。道光二十一(1841)年8月,英國軍艦進入雞籠港,對二沙灣砲台連發兩炮,打壞兵房一間。參將邱鎮功督率軍隊,以大砲轟擊英國軍艦,將其桅杆打斷,英軍被迫撤退,慌亂之中撞上了礁石,船被撞破,英軍紛紛落水,邱鎮功諸人率軍分路追殺,取得了勝利。這一戰計斬英軍32人,俘獲133人,大砲10門,以及圖册等物。同年九月初五,又有英軍三桅船1艘,在雞籠口外停泊,初掛紅旗,繼換白旗,並放舢板船入口,聲言要索回以前被俘獲的英軍,每名願付銀洋100元。見到岸上沒有回應,於9月13日闖入口門,直撲二沙灣砲台,大砲齊發,同時在三沙灣強行登陸。守軍迅速發炮轟擊打死英軍2名,其餘英軍見岸上戒備森嚴,不敢再繼續進攻,倉皇而退。

英國兩次失利後,於道光二十二(1842)年正月二十六日派軍艦3艘到台灣外洋「見機行事」」。 30日,有一艘英國軍艦「隨帶夾板船4隻」,準備在大安港進入口門,護北路副將邱鎮功、北路營游擊安定邦等人前往堵禦。英軍見防守嚴密,於是退往外洋。此時守軍僱募的漁夫週梓,以土音向英艦上的漢奸打招呼,將他們誘入土地公港擱淺,然後岸上大砲齊發,將英艦擊破。此次計俘獲英軍49人,漢奸5人,取得了比較大的勝利。隨後英軍又於二三月間,派船隻到台灣,不過沒有直接進攻,只在外洋窺探。台灣守軍嚴加防範,英艦見無機可乘,始行退去。台灣保衛戰以中國軍民的勝利告終。這也是鴉片​​戰爭中中國軍隊取得的唯一勝利。



因功罹禍,不改赤子之心

台灣抗英鬥爭的勝利令中國軍民士氣大振,道光帝也稱讚這幾次戰鬥說「可稱大快人心」。特賜姚瑩花翎,兼二品冠服,「以旌其功」。然而,台灣抗英鬥爭的成功卻使部分投降派大臣、特別是直接參加了鴉片戰爭的投降派大臣如鯁在喉。在戰爭中,閩浙諸地均喪師失地,獨有台灣地區取得了勝利,「鎮道受賞而督撫無功,有以小加大之嫌。」且台灣「屢邀上賞,已犯獨醒之戒」。姚瑩等人「早已為中外大臣所嫉」。同時,英國侵略者也對他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後快。

1842年中英簽定了《南京條約》,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之後不久,英軍向中國方面提出,要求釋放在戰爭中被台灣軍民俘獲的士兵。但是,在戰爭結束之前,除了9個英軍頭目之外,其餘的英軍戰俘已在道光帝的同意下被「就地正法」了。英軍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向清政府提出交涉, 謊稱這些俘虜本係難民,因商船在台灣海峽遭遇颱風,漂流至台灣,卻被台灣鎮道當作官兵殺害,以冒功請賞。英國公使璞鼎查堅決要求將台灣鎮道「去官正法」,否則的話,「將奏明我國君主, 非惟傷及二國和好之氣,誠恐難保無致干戈再起。」進行戰爭威脅。

姚瑩對於英國公使的上述說法進行了義正辭嚴的駁斥,他指出:
一,這些英軍被俘時台灣海峽並無颱風,因此遭風之說完全是無稽之談。
二,在1842年大安之役中俘獲的英國船隻上發現了浙江寧波鎮海營中的軍器、綠營旗幟和署為「溫州鎮左營守備」所造附近山形水勢圖一本。可以說明此船曾參與過這些侵略中國沿海的戰役。
三,英國船上設有砲台,「打仗勝則稱為兵船,以耀其武, 敗則指為商船,以諱其短。」而並非如璞鼎查所稱僅是商船。
因此,姚瑩認為,英國公使的說法俱是捏造,僅僅是為誣陷、打擊台灣抗戰軍民提供口實而已。但是這些辯解並沒有阻止投降派官員將姚瑩羅織成獄。事發之後,「江、廣、閩、粵四省大帥……彈章相繼,或日為書,偏布京師,曰『 不殺鎮道,無以謝夷,以堅和約』。」清政府令閩督怡良到台灣調查此事。怡良「成見早定,不容陳辯」,沒有經過調查,立即將姚瑩、達洪阿革職查辦,「以其所聞於夷人者令鎮道俱對」。在這種情況下,姚瑩有口難辯,終於被煅煉成獄。對此,姚瑩在一首詩中寫道:
海外功名泡影如,
群公網豈漏游魚。
然明未必都相識,
猶有平原待薦書。*
*作者注:「顏惺甫尚書撫閩,察余被議之枉,將奏白之。時余在臺灣,未相識也。公屬臺鎮音公促使內渡,且致語曰:吾薦牘已具,待若來即發。余未及渡而公督畿輔去。余尋丁先大夫憂,竟未一見。」
*作品出處:以《中復堂全集》為底本,覆校《中復堂選集》。此詩又載陳漢光《臺灣詩錄》。

表達了他的無奈之情。姚瑩含冤下獄,道光帝是知道其中隱情的。當時處決俘虜的命令就是他下的。因此在見到姚瑩下獄以後所寫的「供辭」時說:「台灣事,朕已知之,毋庸閱也。」但是經過了鴉片戰爭之後,他早已被英國侵略者嚇破了膽,根本不敢違背英國人的意願。最後還是作出了荒唐的決定,將姚瑩下獄。

但是,姚瑩的遭遇卻激起了主戰派愛國人士和台灣人民憤怒。怡良到台將姚瑩及達洪阿逮問入京時,就有「精兵數千人攘臂呶呼,其勢洶洶」,幾乎激成兵變。後經勸導,眾人才「痛哭投戈而罷」。不久,「士民復千百為群,日匍伏於大府行署,紛紛僉申訴者,凡數十起。」及至姚瑩下獄,「臺諫諸公紛紛上書言台灣事」,「爭為頌冤」。在各方壓力下,道光帝不得不將姚瑩「赦免」出獄。但是為了使英國人清滿意,將他「以同知直隸州知州,發四川效用」。儘管這樣,投降派官員猶不滿足,後來又令其「使乍雅」、「出西藏治獄」、「往返六七千里,道經絕漠。」讓他受盡了折磨。

對於這種遭遇,姚瑩卻安之若素。雖「兩次奉使往返萬里,冰山雪窖中,崎嶇備至」,卻能「處之如恬,途中誦讀吟詠不輟」。更為重要的是,在這一時期,他系統地考察了所經地區的山川、 地形和風土人情,同時,對「西洋各國情節及諸教源流,尤深致意焉。」根據這些資料,寫成了《康經行》15卷,並附圖一卷。他在書中提出,要抵抗西方侵略者,必須要學習他們的自然科學技術,並要進一步了解他們的情況。他在書中還特別提醒人們要防範英國侵略者對西藏進行侵略。這部書和魏源的《海國圖志》、徐繼畬《瀛環志略》一起,開啟了中國早期近代思想啟蒙的先河。同時,姚瑩那種雖處江湖之險遠,卻仍繫心於國家之憂患的拳拳赤子之心,足以垂範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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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瑩(1785-1853),字石甫,號明叔,晚號展和,以「十幸」名齋,又號幸翁。安徽桐城人。從祖姚鼐為桐城派古文創始人之一(姚鼐姪孫)。

嘉慶十三年(1808)進士。

嘉慶二十一年(1816)出任福建平和縣知縣。

嘉慶二十二年(1817)調任龍溪知縣。以法治縣,頗有政績。

嘉慶二十四年(1819)調任臺灣知縣,不務苛細,一以恩信撫之,深得士民心。旋兼理海防同知。

道光元年(1821)移署噶瑪蘭通判。蘭地初闢,姚瑩多方規劃,撫恤災民,興利除弊,士民稱善,旋以遭忌罷職。他將從台南一路前往噶瑪蘭就任旅途之見聞、記述成《台北道里記》一書。

道光三年(1823),方傳燧調任臺灣府,復應邀渡臺襄助,殫精竭慮,多所建言,至道光五年(1825)始回內地。

道光十八年(1838)擢臺灣道,以臺灣民情浮動,外阻大海,內逼悍番,遊民錯處,奸宄時作,因收養遊民,略以兵法部署之,以為義勇,又訓練士卒,陰為戰守計。

道光二十一年(1841)英軍犯雞籠海口,又犯大安港,姚瑩設方略,與總兵達洪阿積極備戰,奮勇抗敵,數次擊退英軍攻擊,斬獲甚眾。奏入,皇帝特賜花翎,兼二品冠服,蔭一子雲騎尉,以旌其功,由是為中外大臣所嫉。和議後,英人與清廷投降派相互勾結,誣陷姚瑩,遂於二十三年(1843)以「冒功」罪被革職逮問。出獄後,貶至四川。

咸豐元年(1851)調任廣西按察使,參與鎮壓太平天囯,可惜言論方略多受牽制而不見用。兵敗後隨軍至湖南,任湖南按察使,憂勞憤鬱,病死。

姚瑩以經世自任,常以濟人利物為念。為政務因地制宜,無所偏執。在臺十餘年,洞悉臺灣地勢民情,整飭吏治,振興文風。著有《中復堂全集》九十八卷(清同治六年八月刊本。臺北,文海出版社,1962年重刊),其中《東槎紀略》、《東溟奏稿》並為關係臺灣重要史料。

姚瑩博覽群籍,平素慕賈誼、王守仁之為人、為學,體用兼備,不為空談。文章善持論,指陳時事利病,慷慨深切;詩自明七子入,而以盛唐為宗,主張不強作,大抵於古人善處別有會心,不肯貌襲,往往成一家言。  

姚瑩有關臺灣之詩作,《中復堂選集》輯錄《後湘》二集、續集,共有古詩十一首,律詩三十三首,絕句十四首,合計五十八首。章法縝密,溫雅蘊藉。今以《中復堂全集》為底本,覆校《中復堂選集》,參以賴子清《臺灣詩醇》、陳漢光《臺灣詩錄》等選本。(吳福助撰)

中復堂全集共分為十卷,收錄了東溟外文集、東溟外後集、識小錄等內容。
《台北道里記》、《東槎紀略》、《上督撫言防海急務狀》、《節錄臺灣十七口設防狀》、《駁淡水守口兵費不可停給議》  、《康輶紀行》、《康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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