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作為黃土高原西陲邊緣的水邊山城,雖然在地理位置上居於中國的中央,但除了軍事價值外,抗戰以前。基本上沒有怎樣開發。抗戰的進行,政府、軍隊的內遷,使西北重鎮的它成為一代開發的重點,這就是抗戰時期,圍繞著蘭州的西部開發逸事。
隨著抗戰相持階段的到來,蔣介石將關注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大西北,計劃「從事於西北之建設,並將新疆與青海之全部鐵路一氣呵成。蓋戰後20年內,如有外患,則我必取守勢,仍欲引敵至我內地決戰」。他甚至有遷都西安的打算,認為「南京與北平皆近海,最初30年必不能建立強大之海軍為之掩護,故首都地點不能不在西安,以其地位適中,介於東北與西北之間,足以控制全國」。
1942年8月15日,蔣介石從重慶啟程,飛赴蘭州,開始了對位於西北的甘肅、青海、寧夏、陝西四省,歷時一個月之久的巡視。在胡宗南的陪同下,蔣介石首先來到玉門油礦視察,看到昔日荒涼的戈壁灘上建成了一座萬人規模的大油礦,連聲說:「不容易!不容易!」8月28日,蔣介石飛抵嘉峪關,擬親往迪化(烏魯木齊)屈尊面晤盛世才(新疆督軍,軍閥,東北人,後內調為農林部長,去台灣),得知新疆機場有蘇軍把守後,蔣氏一時未敢成行。遂要求盛世才到蘭州相會,一向多疑的盛世才以邊情複雜、不便分身為由,不肯前來應命。次日,宋美齡在朱紹良(西北長官公署主任)的陪同下,攜帶著蔣介石的親筆信飛往迪化,撫慰盛世才。經過宋美齡的一番遊說,盛世才最終決定投向蔣介石,同意國民黨派遣黨務人員和中央軍部隊進入新疆。
9月3日,蔣介石在視察了寧夏馬鴻逵部隊後,由寧夏飛抵西安,召集長江以北各戰區高級將領,在五天的會議中。蔣介石先聽取各軍師長的匯報,然後自己作了兩天的講評。駐紮西北的軍事將領普遍向蔣介石反映人馬補充困難,士兵吃不飽肚子,部隊藥品缺乏,疾病流行,要求中央解決。蔣介石對此十分惱怒,批評各級將領不要事事依賴中央,要西北駐軍體諒中央的困難,力行勤勞儉約,凡事自動自理,來解決一切補給困難。他指示西北駐軍除了軍事訓練以外,更重要的是建設西北,即屯墾、畜牧、興辦水利、植樹造林、發展交通運輸五大任務。他告誡胡宗南等人,必須認清西北目前的形勢與其在國際上的重要性,一致努力來建設西北,鞏固西北,不可視為邊疆而言辛苦。西北巡視歸來,蔣介石針對西北人口稀少,地利廢棄的情況,提出要獎勵移民,所有不必留在內地的機關,可遷往西北以充實邊地社會活力。他為此給行政院副院長孔祥熙和參謀總長何應欽寫了一道手令。但是,行政院秘書處在接奉他的手令後,很快就擬出了一份簽呈,提出:「關於裁減人員部分,黨政軍機關所擔負工作之性質不一,員額亦各不同,公務人員在年齡、經驗二方面究有幾分之幾宜於開發邊疆,凡此皆應詳加考慮。」對公務人員移民西北的可行性提出了疑慮。因為戰事緊張,諸事繁雜,蔣的規劃和意圖雖然在蘭州引起巨大反響,卻被封存於襁褓之中。
雖然,由於時局維艱,經費吃緊,人力有限,艱苦的抗戰相持階段使中央政府無暇也無力把精力,時間和金錢投向西北,使蔣介石開發西北的設想和宏圖化為泡影。但他在視察蘭州期間,駐蹕興隆山,感於黃土高原上那珍稀的原始森林和秀美的風光,還是把注意力投向了荒山綠化,特意由中央政府撥銀200萬,專門用於蘭州偏東北大沙坪以北山巒的綠化。這就是由我國已故著名的經濟學家張心一(行一)教授主持的蘭州徐家山綠化。 1940年底,張心一出任甘肅省建設廳廳長。他到任後不久,即在徐家山開始種樹種草、保持水土的實驗。開創了我國荒山綠化的先河,引起了國內外許多專家、學者的重視,不斷有專家、國家元首、政界要人來蘭州徐家山參觀、考察。1942年8月,偕夫人宋美齡專程來西北視察抗戰和政務的蔣介石在蘭州期間,秘密接見了甘肅省府四大廳廳長及他們的夫人(當時甘肅省政府只設財政廳、民政廳、教育廳、建設廳四個廳),並在省主席谷正倫和張心一的陪同下,視察了徐家山種樹種草的實驗。軍務政務煩亂的蔣介石,第一次有閒暇欣賞了荒山經綠化後舊貌換新顏的美麗風姿,不覺喜出望外,大加讚賞,鼓勵甘肅綠化荒山,再造乾坤,為持久抗戰,國府可能北遷預作準備,並有所貢獻。
視察後, 蔣介石親自留下了手諭,責成省府支持、督辦蘭州綠化荒山的事業。同時還撥給專款兩千萬元(紙幣)(或言銀元200萬)。同年12月,省城蘭州成立了「蘭州造林委員會」。由該委員會負責、策劃蘭州的荒山綠化工作。著名的果樹專家劉亞之先生與聞其事並主持造林,直至1951年病休。為了紀念蔣介石的這次視察、以及徐家山地區的大規模綠化,甘肅省政府於民國三十二年(1943年)元月,把公園西北方向的那座紅柳依依,側柏常青的青山,命名為「中正山」,並在山巔樹碑一塊。碑面勒「中正山」三個大字,落款是谷正倫(省主席)和年款。
碑文記載:「本市北岸延東之荒山,尚無定名,三十一年夏,總裁蔣公卸鉞西巡,對本省市政建設多次指示,本府根據原定之五年造林計劃,遵照要點,審度實事,積極進行。並組設省造林委員會主持策劃,旋定名該山曰中正山資為紀念」「愛定山之四至,東至棗樹溝,西迄金城關、南抵山麓,北至山巔。」
據劉亞之先生1984年回憶:「當年在西起金城關,東至棗樹溝一帶的荒山上,栽種成活了白榆約七八萬株(後來都被蛀蟲所毀),紅柳、側柏、洋槐等樹種共十三萬多株。在他離職時,只交待了十萬株,還有三萬株因是初栽成活的小樹,故未列入清冊。」
值得一提的是,在蔣公提倡綠化荒山的同時,蘭州一處始於大革命時期的綠化園林也迅即擴大,這就是今天處於五泉山之北,舊南梢門至蘭山山麓的中山林。其地東起五泉山的西龍口,西至安定門以東的蘭山龍尾山山麓。原來是蒿草叢生、墳丘累累的曠野地帶,幾乎無人居住。1926年3月12日,為紀念孫帝象逝世一周年,馮玉祥部下,國民軍駐甘肅司令、代理督辦劉鬱芬,在城南的龍尾山下召開該林區命名大會,名之為「中山林」。適時,在蘭各機關、學校、團體、部隊參加了大會。會後,與會者一起動手,又栽植榆、槐、椿等樹木數千株。並由此劃定龍尾山及五泉山麓為中山林造林用地。擴大了造林範圍,營造工程由甘肅省建設廳廳長楊慕時負責完成。當時的規劃範圍東起方家莊,經塔寺坪、二郎崗,沿龍尾山麓至西北大廈,面積約四-五平方公里。經過年復一年的造林,至1937年底,中山林累計存活的白榆、臭椿、刺槐等樹木達10萬餘株。抗戰期間,賴蔣介石提倡,造林如故,僅1941年植樹兩萬株。 1943年4月由公務機關、教育界及工商界,在中山林、西園、水車園三地,分別營造了教育林、市府林、建設林和工商林等
中山林僻處南稍門,花香鳥語,綠樹如雲,曲徑通幽,清泉盈盈。作為城中園林,是鬧市難得的恬淡悠閒的好去處。因此,蘭州人休閒、納涼、娛樂、旅遊,無不徜徉休憩於此。五十年代,甘肅鹽務局重建,刈除中山林部分林木,以做工地。建成後,我們舉家搬到南關什字,我和二哥經常光顧中山林,看到了1939年立於花壇上的那個偉岸先生的雕像。古銅色的銅像面東而立,高2.4米,優雅地拄著「文明棍」,凝視著遠方,神態自如,栩栩如生。二哥告訴我,這就是國父孫帝象。我看他溫文而雅,凝神沉思的樣子,不像個倒海翻江的戎馬英雄,更像一個睿智的思索者,一個大腦聰明的學堂先生。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二哥念著銅像基座上的題詞,告訴我,老師說,這是孫帝象的遺囑。我雖然識得其中幾個字,卻不明白甚麼意思。只矇矓地覺得,先生像是告誡著甚麼,也不明白,這告誡預示著甚麼?
這處園林,此後被命名為「中山林公園」。公園的正門朝北,公園正門呈拱形,上面書寫著「中山林公園」五個大字,典雅氣魄。園門兩翼是磚砌的花欄齒圍牆,公園的後邊卻向山腳敞開。進得園中,綠樹成蔭,泉水叮咚。樹下搭建起一座座涼棚,遍布著茶園、茶座。市民閒暇之餘,夏日喜歡在這裡品茗飲茶,談天說地,其樂也無窮。在這裡,蒙昧初開的我,算是認識到了蘭州風味獨特的小吃甜醅子、釀皮子,烤肉;知道了除了母親的手藝外,天下市井,還有美味的各色小吃,地方風味。那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一道回味無窮的人間口腹之樂。當然,既然是休憩園林,百戲雜耍,和蘭園一樣,也是這裡足色的調味品。二哥放假時,帶我來此,看江湖藝人擺攤賣藝,聽相聲,秦腔;觀賞饒有趣味的耍把戲的,耍猴的,甚至觀觀弈棋下方的,也是樂趣。這裡,一段時期濃縮了老蘭州的世俗風情,民俗文化,也維繫著蘭州人的故鄉情結,儘管,我不是蘭州人。
可惜,由於機關單位不停翻建,改造,這裡幾十萬株樹木被砍伐殆盡,中山林也成了城市中心的一部分,一個帶有歷史紀念意味的區域名。不是親歷者,誰也不會知道,它曾是戰亂時期,愛好和平,綠色,嚮往和諧幸福的人們一點心血勞動的結晶,一個苦難歲月美好嚮往的寄託。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