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2日 星期二

林夕: 親愛的,這不是你兒時熟悉的香港嗎?



































親愛的,你年紀大了,老眼有點昏花。那天你依稀看到電視上的走馬字幕,警方叫人不要到旺角,問我又發生甚麼?怎麼辦?

從前你總是為我好,現在我為你好,只能勸你,別外出閒逛,那是犯法,叫遊蕩罪。真要買菜燒飯,最好繞路。你說怎麼成,你一出門就是旺角,無路可走。

你不是教我百忍成金嗎?暫時忍着別買東西,真要買,也不要帶購物袋,真要帶,也不要用寫明是購物袋的購物袋,袋上也不要有任何文字,怕被誤會搞煽動;手袋別戴有金屬扣的,免得以為是襲警利器。最好連幾位行山老友也不要同行,怕又會變非法集會。

親愛的,天氣開始轉涼,如果傷風感冒了,也別戴口罩,傳染就傳染好了。領巾可以戴,最好是紅領巾,或是藍絲巾,忌黃。有雨,別帶雨傘,真要帶,同樣別帶黃色的。甚麼,你就只有黃色遮?那麼,穿雨衣,最好是藍紅兩色,那就能自保--像你從前跟我說,民間傳說有瘟神,家家戶戶會貼上符咒避禍,藍絲巾就是那道護身符。

出門,萬一遇到警察,最好低頭回避,萬一狹路相逢,表情保持敬畏,點頭連帶敬禮--像你從前告訴我日治時代碰見皇軍那樣。注意走路時不能像晨運,不能走太快,會以為你衝擊;也不能走太慢,以為你是障礙物。還有,如果在路上丟了散紙,甚至丟了身分證,隨它去好了,別惹麻煩。對,我雖說可以繞路, 別繞到油麻地尖沙嘴,警察一樣會盤問你住哪裏,購物為甚麼會購到尖沙嘴,你究竟想買甚麼。你要老實回答,別阻差辦公。

親愛的,別問為甚麼要那麼鬼祟,像過街老鼠,別問為甚麼你成了障礙,總之,行太慢,就有打算賴着不走的嫌疑,可能會被警察當驅趕犯人一樣,走,走,走,走得慢,警棍打中了你頸椎上的 舊患,就冤孽了;你雖不像個學生,也有權像領頭的老教授啊。萬一你老人家走避不及,傷了也別報警,我不放心,怕你今後回不了鄉下,要跟老親人暫時陽間兩隔。

別問為甚麼,你不是常常說,生不入官門嗎?你不也是在那苦難黑暗時代走過來的嗎?這不是你兒時所熟悉的香港嗎?親切嗎?

親愛的,你過去不是教我做人要忍辱負重、別強出頭、趨吉避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事到如今,就別再問為甚麼,怎麼辦。別多事了,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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