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宋教仁幕後黑手：北洋政府秘書是主謀

張曉波：《民國的開端》
光明日報出版社2011年3月版

刺客武士英是流浪上海的裁員軍人

　　1913年3月20日晚，宋教仁從上海赴京。這一年年初，國民黨在國會選舉中大獲全勝。宋教仁時任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如不出意外，將北上組閣，成政府總理。時年，有10年老資格革命黨人宋教仁年僅31歲，正處而立之年。

　　晚10時許，宋教仁與送行的人抵達滬寧車站。車站有專為議員而設的接待室，宋教仁與送行者在接待室中休息。10時40分，一送行人吳仲華來告， 請宋教仁上車。吳仲華先行，依次是拓魯生、黃興、陳勁宣、宋教仁、廖仲愷等，魚貫而行。走至車站入口的剪票處，宋伸手去取收票員剪過的車票，突然想起了一 聲沉悶的槍聲，擊中宋教仁腰部。隨後又響起兩聲清利的槍響，顯然沒有再擊中人……

　　宋教仁自遇刺至死，前後不過30小時，因傷重不治。23日正午12時，宋教仁出殯。滬寧鐵路醫院門口送殯者數百人，擁擠不堪。3時，扶宋教仁靈柩登輿，其時，滬上賓客、商團、軍隊至醫院附近者3000人。

　　就在宋教仁遇刺次日，國民黨就得悉，刺客名為武士英。23日，宋教仁出殯這一晚，英租界巡捕就捕獲了武士英幕後主使、上海青紅幫的首領之一應夔丞。而隨著線索將越挖越深，案件直接牽連內閣總理趙秉鈞與臨時大總統袁世凱。宋案的漩渦越卷越大，果如案發之初議者所言，民初政治遭遇了嚴重危機。

　　刺客武士英，原名吳福銘，山西平陽人，曾在貴州學堂讀過書。辛亥革命前後，曾在雲南充當七十四標二營管帶。辛亥革命後，南方軍隊大規模裁員，他就流浪到了上海謀食。總之，這名被裁撤的前滇軍管帶在上海相當不得意，坑蒙拐騙，無所不為。

　　武士英的供詞中，關於宋教仁所屬的政黨（國民黨），並不了解。不過他對作案的動機，交代得很清楚，之所以殺宋，是因為「名利雙收」。「名」指的是入共進會之事，而「利」則是應夔丞許諾事成之後的一千大洋。
　　 
刺殺主謀之一青紅幫頭目應夔丞

　　那麼，雇兇殺人者應夔丞又是甚麼人，雇兇目的何在？

　　早在《民立報》報道的查抄應夔丞家之時，就注意到了應夔丞府第不同凡俗。應府在新北門外文元坊，有房三十餘間，甚為豪闊。府門有兩塊牌子，分別為「江蘇巡查公署」與「中華民國共進會機關部」。

　　應夔丞，49歲，原籍浙江寧波人，中西文略窺門徑，處於華洋混雜之上海，會圓熟操弄英語。在鴉片館認識了清末上海幫會中最重要人物的范高頭，並提拔為得意助手。應夔丞拜著名青幫頭目李徵五為師，排號「大」字輩。

　　辛亥革命前，應夔丞入同盟會，與陳其美往來密切。應夔丞家新北門外文元坊遂成為同盟會中部總會活動的一個據點。革命之後，陳其美視應夔丞為左臂右膀，任命其為滬軍政府諜報科長。後應夔丞扈從孫中山入南京，擔任護衛隊隊長，隨後改任庶務科科長。南京臨時政府北遷之後，應夔丞解職返滬（衰貪污）。1912年7 月，應夔丞在陳其美的支持下，召集長江上下游青、紅、公口三幫，組織中華國民共進會，充會長。9月，應夔丞入鄂活動軍隊發動兵變失敗，被副總統黎元洪通電緝拿，獲即正法。應又返回滬上，隨後結識內務部秘書洪述祖，經多方疏通，得江蘇都督程德全轉圜，登出通緝，並委任為江蘇駐滬巡查長。

　　但隨著新政權的確立，幫會勢力與革命黨人的矛盾，就凸顯出來了。1912年9月，新政權發佈嚴禁秘密結社的通令，打擊幫會組織，共進會也在其列。 共進會備受壓力。而在此時，原與幫會勢力在革命一端有合作關係的革命黨人對其卻不理不睬。於是，應夔丞不得已，求助於北洋係力量。10月16日，洪述祖陪同應夔丞前往謁見江蘇都督程德全，程德全委任應夔丞為江蘇駐滬巡查長。

　　應夔丞答應解散共進會各地分支，袁世凱給予特赦，並在經濟上支持應夔丞的活動（五萬両）。12月，洪述祖陪應夔丞北上，受袁世凱傳召，應夔丞並表示原會中的骨幹力量將為袁所用，袁不置可否。之後，應夔丞從袁世凱處獲3萬元活動經費，並再獲趙秉鈞召見，獲國務院密碼本一份（即後來的應密本）。

　　
另一主謀北洋政府秘書洪述祖

　　如果説應夔丞在刺殺宋教仁一案中還僅僅是馬前卒，那麼北京方面的洪述祖，則是隱藏在宋案幕後的眾多迷霧中的第一層，也可能是關鍵一層。

　　洪述祖，1859年出生於江蘇常州一個名門望族之家。他的先祖是清代乾嘉年間赫赫有名的大文豪洪亮吉。1885年，洪家世交劉銘傳出任台灣巡撫，任洪述祖為中軍參謀。三年之後，洪述祖潛回上海（又係衰貪污），以才學入張之洞幕。後與洋人合謀盜印地契以牟利，事發，張之洞將斬之。洪述祖之親戚、張之洞首席幕僚 趙鳳昌發急電救，張之洞從寬免究，僅將其驅逐出湖北。

　　辛亥之前，洪述祖匿跡于滬上。聞革命起，洪述祖再作北遊，結識趙秉鈞，為袁世凱賞識，革命之後，擔任內務部秘書一職，並授予三等嘉禾勳章。洪述祖挂名內務部秘書，實際是袁世凱直接指揮的特務頭目，他用籌辦長江水上警察的名義，往來於上海、北京之間，專門負責監視和對付革命黨人。

　　共進會試圖策動湖北兵變之後，袁世凱政府對於幫會組織，頗感棘手。如何令共進會解散且「為我所用」，成了袁世凱的難題。1912年10月，洪述祖南下，勾連共進會首腦應夔丞，二人一拍即合，隨後就稱兄道弟。1912年年底，隨著國民黨力量在議會中的不斷壯大，立憲派與北洋係在中央的聯盟倍感壓 力。隨著國會選舉結果的公佈，洪述祖與應夔丞的焦點，都對準了國民黨領袖宋教仁。要在宋教仁身上做「文章」，打擊國民黨，成了二人的「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