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7日 星期一

北洋水師英雄譜:黎元洪與段祺瑞

□文:小平

曾親歷黃海大海戰的外國人馬吉芬(Philo Norton McGiffin)在戰後曾以惋惜之情寫道:「震撼東亞之中國艦隊,今也已成過去,彼等將士忠勇,遭際不遇,一誤於腐敗政府,再誤於陸上官僚,與其所愛之艦,同散殉國之花。」」時隔一百多年,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馬吉芬的觀點也還是比較公允的。

當時的政治體制因循守舊,加上西太后內心不願與日本開戰,政治領導層主戰、主和兩派互相攻訐,連主戰的光緒皇帝也不能完全左右軍事大局,軍隊派系坐山觀虎鬥,南洋、廣東兩水師基本上見死不救。再加上戰爭的偶然性--北洋水師的幾發關鍵砲彈未擊中日本主力軍艦甚至旗艦要害,致使​​戰爭的結果竟為之改寫。但不能改寫的是廣大北洋水師官兵的英勇犧牲精神,因為甲午戰爭的最終失敗,而殃及魚池,受到主和派及舉國上下一致抨擊。使得後人只知鄧世昌等少數殉國將領,而致使奮勇殺敵捐驅的北洋水師廣大愛國官兵默默無聞。

其實甲午海戰中不僅是鄧世昌「致遠」等艦在英勇殺敵、同仇敵愾,即被戰後正法的方伯謙的「濟遠」艦,廣大官兵也是無比英勇、誓死作戰的。歷史上的民國總統黎元洪和民國執政段祺瑞,後人的評價均有詬病,但他們二人均出身北洋系統,分別畢業於北洋系統的水師學堂和武備學堂。亦皆為技術軍官。黎元洪曾在北洋水師「來遠」艦服役,段祺瑞曾在北洋岸砲兵營任教官。在甲午海戰和威海衛之戰中,均作戰英勇,不惜一死,這段光榮的歷史竟長期埋沒無聞,極少被人提到。熟悉甲午海戰歷史的人皆知:真正在海戰中未受一炮而臨陣脫逃的是「廣甲」艦。當然,「廣甲」隸屬於廣東水師,1891年參加海軍大校閱,因朝鮮局勢異常緊張,故朝廷諭旨「廣甲」等廣東、南洋參加校閱艦隻暫不南返,與北洋水師為輸運清朝陸軍赴朝的運輸船護航。

黎元洪當時即在「廣甲」服役。他是水師學堂畢業生,出身軍人家庭,其父為游擊(清軍低級武官)。1883年19歲時考入北洋系統的天津水師學堂,學堂設管輪和駕駛專業。在五年課業中,品行兼優,受到嚴復、薩鎮冰的賞識,在學員中也威信頗高。黎元洪入校20天後,其父逝世,遺言囑他求學上進,謹慎處世,學成報效國家。這激勵黎元洪終身不忘,愈加發奮。

1888 年,黎元洪畢業,賞六品銜把總,先入北洋水師「來遠」艦服役,兩年後又調入廣東水師「廣甲」,在軍中唯以讀書為業餘愛好。清朝全國海軍大校閱後,以功績擢千總補用,第二年升為二管輪,賞五品頂戴。在黃海海戰中,管帶吳敬榮不思參戰,畏敵如虎,竟下令「廣甲」脫逃,是否有狹隘的坐山觀虎鬥門戶之見,今天沒有史料證明。但事實證明,廣東、南洋與北洋水師分別隸屬張之洞、沈葆禎、李鴻章,本來就各將艦隊視為​​家底,互為分庭。威海衛之戰,南洋、廣東二水師均坐視不救,就是最有說服力的證明。

黎元洪是技術軍官,在北洋海軍等級森嚴的製度約束下,其發言權不如作戰軍官。「廣甲」艦上的官兵沒有像「濟遠」艦上的官兵,主動開砲還擊。「廣甲」一路狂奔,至大連灣三山島一帶擱淺,後被日軍發現。貪生怕死的吳敬榮竟拋棄艦隻和全體官兵,乘小艇再次逃跑,這就鐵證:吳敬榮絕對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果黃海海戰的脫逃還可以有門戶之見保存實力的藉口,再次脫逃實為廣東水師的恥辱。黎元洪等十數名官兵在主官脫逃、無法作戰的情況下,決定鑿船自沉,乘救生艇逃生。但日艦逼近,狂妄的命令「廣甲」官兵投降,黎元洪等官兵互相激勵跳海殉國。黎元洪本不會游泳,但因身穿救生衣,故在海上漂泊三個多小時後方漂到岸邊。

黃海戰後,凡脫跑、作戰不力的將領均被軍法嚴厲處分。率先脫逃的方伯謙被軍前正法,但隨後逃跑的吳敬榮卻從輕判為「革職留營」。有傳說為方伯謙與丁汝昌有隙,吳敬榮與丁汝昌有鄉誼,所以吳的罪名只是「跟隨」脫逃。也有可能吳敬榮是廣東水師將領,北洋水師不便得罪,故得以網開一面。但決意「士有蹈海而死」殉國的黎元洪卻被判有違軍法監禁數月,出獄後一直沒有重新啟用。甲午戰後,北洋水師被眾口爍金,千夫所指,李鴻章更成為被攻擊的頭號替罪羊。故北洋水師除戰歿者外,自提督以下300多名各級武官,全體被革職裁撤。黎元洪軍籍隸屬廣東水師,最終也未歸隊。無奈之下,只好投張之洞「南洋新軍」,一路擢升,直到被推為都督。黎元洪在以後北洋政府的官宦生涯直至貴為民國總統的年代中,儘管有令人詬非之處,所謂蓋棺論定,也訖無定論。但也在青年時代參加黃海海戰蹈海殉國的行為還是值得肯定的。

與黎元洪有大致相同經歷的民國執政段祺瑞,他的祖父是淮軍記名總兵,父親在家種田,家境中落,他17歲時步行兩千餘里投靠威海軍中​​做管帶的族叔段從德,分在營中任司書。1885年,他考入天津武備學堂,兩年後以「最優等」學績畢業,分派至旅順口監修砲台。一年後經嚴格考核,以第一名入選德國柏林軍校留學,學習期間還被保送至著名的克虜伯炮廠實習半年,成為清朝早期軍事留學生中的佼佼者。但段回國後並未受重用,1890年回國任職於北洋軍械局,後又在威海隨營教習任上五年。在威海衛之戰中,面對日軍的進攻,段祺瑞挺身而出,督領實習的學生軍協守砲台,奮不顧身,英勇作戰。這段歷史也是不為人們所知。

段祺瑞一生當然值得圈點是非,尤其「三一八」慘案,難咎其責。但段其人最值得稱道的是,晚年保持了民族氣節,一洗「親日派」的惡名(如他1918年,同意與日本簽訂《中日軍事協定》,規定日本可在中國境內駐軍)。他退隱天津後,土肥原意欲拉攏他出山,在華北組織傀儡政權,被他斷然拒之。「九一八」後,日方請其「調停」,亦被他予以駁斥,直呼「如今中國軍隊士氣之高,不下於關東軍!」他親密的舊部將領王揖唐替日寇說項,被段祺瑞疾言厲色痛斥:「我是中國人,絕不做漢奸傀儡,就是你自己也要好好想想,不要對不起祖宗、父母和子孫後代!」據說,段的「親日」只是權宜之計,如他曾向日本借債打內戰,私下曾放言道:「對日本也不過利用一時,誰還打算真還他呢?等我國強大起來,賴著不還便是!」當年袁世凱集會討論《二十一條》時,眾皆王顧左右而言它,唯有段祺瑞主張通電各省與日本決一死戰!1933年避居南京,曾對記者發表談話云:已到情不「日本橫暴行為,能感理不可喻之地步。我國惟有上下一心一德努力自救,語云:全國『求人不如求己』積極備戰,合力應付,則雖有十個日本,何足畏哉!」1936年10月,段胃潰瘍復發,舊部來訪談及長城內外國土將被日寇蠶食,段聽後悲哀不已,病情轉重,數日後不病而逝。日寇對其不合作之氣節,甚為惱恨,在段死後曾在北京強買其後人房產、強購其後人任職的煤礦,以示匯憤。

黎、段二人晚節可書,早年參加對日作戰的英勇亦可表。由此可見,甲午之戰中,不僅只有鄧世昌等將領同仇敵愾,廣大的北洋水師官兵同樣寧死不屈,奮勇殺敵!只不過歷史沒有給予他們應有的位置和褒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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