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18日 星期五

九一八,有人成了虎,有人成了狗

東北是奉系的天下,曾幾何時,奉系要員們在這塊黑土地上呼風喚雨,何等得意。然而,強敵當前,這些人卻有了不同的表現……



九一八,有人成了虎,有人成了狗

歷史有時候是很會戲弄人的。你曾經默默無聞了好多年,但突然有個機會,讓你如雲開霧散似的露個大臉;你生活在山之巔、人之上,傲視群雄,不可一世,但也是突如其來的一個機會,卻把你的褲子扒了下來……

九一八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奉系集團的要員們有了露了大臉,有的卻被扒掉了褲子。



馬占山,十二金牌召不回

馬占山字秀芳,出身貧寒,當過一段土匪。後來「金盆洗手」,率手下弟兄接受招安,加入了吳俊陞的部隊。
  
九一八前,馬占山只是一個旅的旅長。九一八事變後,日本關東軍迅速地侵佔了遼寧、吉林兩省,黑龍江岌岌可危。就在此時,馬占山受命於危難之中,被張學良破格提升為黑龍江省主席。
  
馬占山是吳俊陞的親信,吳俊陞在皇姑屯事件中死於日本人之手,馬占山當時就發下誓言,要為吳俊陞報仇。
  
1931年11月4日,日軍向齊齊哈爾發起進攻,拉開了進犯黑龍江的序幕。馬占山率部在江橋奮起還擊,聲震中外的江橋抗戰爆發了!
  
江橋抗戰是九一八事變後中國軍隊對日寇的第一個大規模抵抗,激烈的槍炮聲喚起了全中國人民的抗戰熱情。各地人民、各界人士、愛國學生寄發的電文和慰問信,有如雪片飛來。黑龍江各界慰問團攜帶豬、羊等慰勞品和現洋,奔赴江橋前線,慰問馬部官兵。哈爾濱等地組織了「援馬抗日團」,直接開赴江橋前線。上海福昌煙草公司為鼓舞士氣,還推出了「馬占山將軍牌」香煙。著名的教育家、詩人陶行知寫了一首《敬贈馬占山主席》詩,詩云:

神武將軍天上來,浩然正氣系興衰;
手拋日球歸常軌,十二金牌召不回。

詩中「十二金牌」直指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讚揚馬占山敢於抗命抵禦外侮。世界各國的報刊,對江橋抗戰也大加褒揚。《京津泰晤士報》社論中說,馬占山是「在充滿災難的中國裏,中國高級官吏堪稱道的僅有的一人……」
  
江橋抗戰整整打了半個月,日軍在馬占山部的頑強抵抗下,死傷慘重,不得不一再增兵。但馬占山部孤懸敵後,沒有後援,加上裝備落後,在日軍先進火力的打擊下,傷亡很大。江橋上躺滿死屍,摞了好幾層。最後,在日軍孤注一擲、準備發動最後的打擊前,馬占山不得不率部撤離江橋。
  
撤離江橋,馬占山繼續率部與日寇交戰。但部隊越打越少,後援卻連影都沒有,不得已,馬占山投降了日軍。但正當全國人民為馬占山此舉瞠目結舌時,馬占山又做了一件讓全國人更目瞪口呆的事。
  
投降日軍後,日本人給馬占山封了官,擴大了隊伍,發了給養。就在日本人大肆宣傳「抗日英雄」歸降大日本帝國之時,馬占山卻突然用12輛汽車、6輛轎車、300匹戰馬將2400萬元款項及其它軍需物資運出城外,再次舉起了抗日的旗幟。氣得日本人大罵馬占山「土匪」、「流氓」。
  
馬占山用日本人給的槍彈物資又與日寇奮戰了一年。日本人調集了大批的部隊來圍攻馬占山。一次戰鬥中,馬占山的部隊被重重包圍,突圍中,部隊被打散,傷亡慘重。馬占山後來在回憶當時的情景時說:「我當時只剩十一粒子彈,加其餘五人,子彈也不足百粒,他們搜山,我們藏於樹內。眼見有八個日本兵端著槍,凶神似的,一步一步搜來……我們看他們行近,突然開槍,將八個人全打死,又拾起他們的槍,用他們的子彈,打出重圍。」
部隊被打散,日本人又來誘降馬占山。馬占山退進蘇聯境內,又繞道歐洲、新疆返回國。
  
馬占山後來寓居北平,還為北平的和平解放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與馬占山齊名的馮占海

九一八事變後,有人作了一幅對聯的上聯:

一馬占山,二馬占海,山海關前,移山倒海。

其中的二馬占海說的就是抗命殺敵的馮占海。據說,這個對聯已成為絕對,現在也無人對出下聯。
  
馮占海字壽山,1899年11月6日出生於遼寧省義縣雜木林村的一戶農民家庭。幼年喪父,家境貧寒,在村內讀私塾八個月後即給人家放豬。1917年參加東北軍當兵。九一八事變發生時, 任吉林省督辦公署衛隊團團長。
  
時任吉林最高長官的熙洽投降日本人後,又以長官身份下令馮占海投降,馮占海拒不執行命令。熙洽又三次派專人持親筆信勸馮占海投降,許諾說:「只要投降,馬上升官,旅長、師長隨便挑。如果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抄你家,派大軍圍剿你。」馮占海接到熙恰的信後,一撕兩半扔在地上,說:「占海身為中國軍人,生命早置之度外,況身外浮物之家產乎!本人只知有國,國家有難,決以全力周旋,雖親友均不顧。」熙洽的信使聽了馮占海的話,紅著臉離去。
  
隨後,馮占海向吉林省各縣發出抗日通電,聲討日寇「侵我國土,殺我同胞」和熙洽「賣國求榮,認賊作父」的罪行,表達〉抗戰到底」的決心。
  
1931年11月,馮占海接受張學良的任命,就任吉林省警備司令兼第1旅旅長,並將所部和連日吸收的愛國群眾、綠林好漢共計一萬五千餘人,編成吉林省警備軍。
  
此後,馮占海率軍轉戰吉林,狠狠打擊日偽軍。所到之處,受到廣大群眾的熱情歡迎和支援。
  
由於遲遲得不到關內國民政府的支持,彈藥奇缺,人員無法補給,馮占海不得不率部退往關內。七七事變後,馮占海參加了抗日戰爭,但馮部這種雜牌軍,尤其是東北軍中的雜牌軍,在蔣介石的眼中屬於另類,哪裏危險就被派往哪裏。馮占海所部在抗戰中被消耗殆盡,成了光杆司令的馮占海也被解除了職務。
  
解放後,馮占海受周恩來的邀請,參加了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1963年9月14日,馮占海病逝於長春。



變賣宋瓷為軍餉

李杜是著名的抗日英雄,被人譽為「凡有生之日,皆報國之年」。

九一八事變後,熙恰命令駐紮在依蘭的李杜投降日軍,李杜回電「絕不附逆,堅決抗日」。熙洽賞識李杜的才幹,更看重他手中的軍隊,便給李杜送來一個委任狀,任命李杜為偽吉林省長官公署參謀長。李杜接信後,說:「我是中國軍人,我只接受國民政府的任命。」熙洽不甘心,又派李杜的好朋友、偽省木稅局局長翟景儒到依蘭遊說李杜。翟景儒勸李杜不要太「執迷不悟」,李杜反而對翟景儒說,回去要好好勸勸熙洽「勿充國賊」。 翟景儒回去後,把李杜的態度告訴了熙洽,熙洽仍不死心,再度派翟景儒來到依蘭。李杜把翟景儒帶到城外,月光下擺開酒席,宣稱「今夜只可談風月」。翟景儒不敢再談勸降之事,吃完飯拍拍屁股走人。
  
幾次招降不成,熙洽親自帶人攜禮品去吉林李杜家中,對李杜的兩位夫人馬氏和王者培進行威脅利誘。熙洽帶來一套珍貴的宋代瓷器、一套黃金包頭的象牙筷子,讓王者培勸說李杜投降。看著門口持槍的衛兵,為保護全家人安全,王者培只好假意應承,答應一定勸說李杜歸降。熙洽走後,馬氏和王者培攜帶貴重之物,帶家人連夜逃往依蘭。
  
李杜聽夫人講述事情經過後,拿起那套宋瓷看了看,連聲誇讚:「好東西,可賣不少錢。」王者培以為丈夫動了心,急忙說:「咱可不能做那留萬代駡名的事啊!」李杜微微一笑,把熙洽送來的宋瓷、象牙筷子和夫人帶來的貴重物品都送去變賣,充為軍餉,豎起了抗日大旗。
  
1932年2月1日,李杜率部參加哈爾濱保衛戰。日偽方面以5個旅的偽軍和一個旅團的日軍氣洶洶地殺向哈爾濱。李杜率部拼死抵抗,讓日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然而,在戰鬥的關鍵時刻,顧鄉屯守軍旅長王瑞華臨陣逃跑,南崗守軍將領也放棄陣地率部退入市內,自衛軍團長白文俊、宋文清以及張景惠的員警總隊陣前倒戈投敵,丁超則脫離部隊,隻身一人跑到張景惠的公館裏避險。李杜孤軍奮戰,獨木難支,哈爾濱保衛戰失敗。

日軍佔領哈爾濱後,李杜拒不投降,帶領殘餘部隊繼續轉戰黑龍江,直至完全失敗,退入蘇聯。
  
解放後,李杜參加了全國政協,1956年在重慶去世。


于沖漢,偽滿洲國的產婆

于沖漢,字雲章,1871年出生於遼陽縣東南部的祁家堡子水溝。于沖漢跟隨張作霖多年,專門負責外交事務,頗受張的賞識。張作霖對于沖漢也是言聽計從,尊稱于沖漢為大哥。
  
東北易幟後,東北的外交歸南京政府的外交部統管,于沖漢從此受到冷落。九一八事變後,正在大連星海別墅休養的于沖漢,沒有像其他奉系要員一樣退往關內,而是回到老家遼陽,坐待時機。早年于沖漢在日本當過漢語教師,日軍中的許多軍官都是他的學生。日軍佔領瀋陽後,這些學生自然想到了曾經的老師。於是,關東軍司令本莊繁派遣幕僚守田福松,於1931年11月5日秘密潛來遼陽。守田來到于家時,于沖漢正躺在床上,當聽說是本莊繁請他出山時,他身子一躍,便從床上坐起來。守田把于沖漢接到瀋陽,本莊繁親自設宴為于沖漢接風。11月14日,由關東軍操縱的東北「自治指導部」在瀋陽成立,于沖漢出任傀儡部長,當了日本人的走狗。
  
日軍侵佔東北之初,並沒有想好以甚麼方式來統治東北。于沖漢給日本人出了個主意:「應該成立個歸屬於日本的滿洲國。」于沖漢的建議正中日本人下懷,於是,偽滿洲國就誕生了。正因為此,有人稱於沖漢是偽滿洲國的產婆。
  
1932年10月,本想靠著日本人大展鴻圖的于沖漢突然染病,不長時間便一命嗚呼,終年六十歲。
  
靈柩送回遼陽治喪,日本關東軍荷槍持刀為其守靈,偽滿洲國要員及日本軍政頭目紛紛前往遼陽弔唁,並以「國葬」名義為其操辦七天七夜喪事。于沖漢的遺體下葬在遼陽首山東南麓,但日本人剛剛離去,墓碑便被老百姓推倒,不知扔到何處。



不忍其辱,母親上吊

臧式毅,字奉久,1885年出生於奉天城南三道崗子村。

張作霖遇炸身亡後,臧式毅與劉尚清等人商議「秘不發喪」,封鎖消息,並且秘密派人告之張學良。使張學良平穩接管整個東三省,受到張的賞識。東北易幟後,臧式毅擔任遼寧省政府主席。
  
臧式毅上任後,大刀闊斧進行財政、金融改革,穩定了東北的金融市場。臧式毅一生經手錢財無數,但非常清廉,在奉系集團中算個異類。起初他在省城租幾間瓦房居住,家徒四壁。後來張學良看不過去,覺得堂堂一省長,如此寒酸,實在是「有辱奉系威名」,便自掏腰包為臧式毅購置了一套房子。
  
鮮為人知的是,臧式毅是最早提出「不抵抗主義」一詞的人。
  
1931年9月19日上午8時,臧式毅致電張學良,報告說:「日兵昨晚十時,開始向我北大營駐軍施行攻擊,我軍抱不抵抗主義,以免地方糜爛。」
  
張學良接電後,即發表通電:頃接瀋陽臧主席、邊署榮參謀長電稱,日兵自昨晚十時,開始向我北大營駐軍施行攻擊,我軍抱不抵抗主義……。
  
20日,南京國民黨的機關報《中央日報》在《我未抵抗日軍轟擊》的標題下,發表了張學良的上述通電,「不抵抗主義」五字遂首次公之於國人面前。

九一八事變時,臧式毅沒及逃走,被日本關東軍拘捕。此後長達3個月,日本人不斷派人勸降。在死亡與投降面前,臧式毅最終選擇了投降,答應出任偽奉天省長。臧母知道後,把他召回家中,讓他跪在先父像前,發誓不出任偽職。臧式毅跪在地上,悶聲不吭。臧母氣得大聲怒駡,並威脅說,如若不發誓,就死在你面前。臧式毅抱住母親的腿,哭求母親不要如此相逼。

兩天後,臧式毅就任偽奉天省長,臧母在家中上吊自殺,遺言:無顏活在世上。
  
偽滿州國建立後,臧式毅擔任偽滿民政部總長兼奉天省長。1945年8月30日,蘇軍逮捕了臧式毅,押往蘇聯遠東監獄,後引渡回國。1956年11月13日,臧式毅病死於撫順戰犯管理所,終年71歲。



入主大帥府的于芷山

于芷山,原名于世文,字瀾波。1879年生於台安。早年在杜立三部為匪,行搶作惡。1903年接受清廷招安,完成從土匪到官軍的華麗轉身。日軍佔領瀋陽時,于芷山任東邊道鎮守使。日軍還未打過來,于芷山就發表了「獨立宣言」,宣佈脫離南京政府,公開投降日本,並接受日軍費用。1931年12月,于芷山被任命為偽奉天省警備司令官,司令部就設在大帥府。于芷山坐進當年張作霖的辦公室,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心中已把自己封為「東北王」。可日本人並不看重這個隨風倒的小人。不久,日本人封了于芷山一大堆頭銜,又是「軍政大臣」,又是「治安部大臣」,輕而易舉地收了他的兵權,將他趕出大帥府。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後,于芷山知道自己罪不容恕,遂逃往北平匿居。1949年北平解放後,被人民政府逮捕歸案。1951年病死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終年72歲。



熙恰,為復辟潛伏二十年

熙恰,係努爾哈赤之弟舒爾哈齊後裔,屬滿清皇室直系「紅帶子」。他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恢復大清王朝,再現滿人的光輝歲月。
  
為了實現復辟清朝的願望,熙恰潛伏進奉軍,希望有朝一日能利用奉軍復辟大清。由於熙恰能力突出,又是東北人,深得張作霖、張學良信任,一路高升。在九一八事變前已經高居東北邊防軍副司令公署參謀長,執政吉林。
  
九一八事變爆發後,熙恰認為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不待日本人誘降,便緊急召集吉林軍政會議,不顧其他人的反對,強行確定了「絕對不抵抗」的方針。會後,熙洽一面通過日本駐吉總領事向日軍轉達吉林絕對不抵抗的決定,一面向所屬各部隊下令不許抵抗。當時,在長春附近的東北軍有第25旅張作舟部兩個團和馮占海團。19日,熙洽得知關東軍進犯長春,急令附近各部隊撤出。馮占海質問熙洽:「為何命令部隊撤出省城?」熙洽大談了一通「抗戰亡國論」,強逼馮占海率部撤離長春,使日軍兵不血刃便佔領了吉林。
  
熙恰潛伏奉軍20年,就為了復辟大清。當溥儀在日本人的扶持下,當上偽滿洲國皇帝時,熙恰跪在滿清先祖像前,淚流滿面。

九一八事變就像一塊試金石,試出了忠奸善惡,試出了奉軍這個大林子裏面各種鳥的表現。有意思的是,有些平素裏惡貫滿盈的傢夥,如湯玉麟、張宗昌等,在日寇的威脅利誘面前還真表現得挺英雄。而像張景惠、張學成、張海鵬、還有上文提到的熙恰、臧式毅等人,平日慷慨激昂,腦門子亮得晃人,但在強敵面前,卻低下了曾經高昂的頭,被永遠地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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