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9月24日,嚴復在給熊純如信中,他以為此時佔優勢的德國終將不敵英國:
乃不幸月餘以來,歐洲大局,忽覯燎原,其影響之大,殆非歷史上所能夢見,以此中國舍自盡其力而外,別無可為,或亂或治,或亡或存,殆非一夕之談所能盡也。
德意志聯邦,自千八百七十年來,可謂放一異彩,不獨兵事船械事事見長,起奪英、法之席;而國民學術,如醫、如商、如農、如哲學、如物理、如教育,皆極精進。乃不幸居於驕王之下,輕用其民,以與四五列強為戰,而所奉之辭,又多漏義,不為人類之所通韙……顧計所不及者,英人之助比、法也,列日之致死為抗也,奧人之節節失敗也。至於今,曩所期於半月十日之目的,乃遙遙而猶未達(謂巴黎之破),而比、法乃皆遷都矣,英人則節節為持久之畫,疏通後路,維持海權,聯合三國,不許單獨媾和……大抵德人之病,在能實力而不能虛心,故德、英皆驕國也。德人之驕,益以剽悍;英人之驕,濟以沉鷙,由是觀之,最後擅場,可預計矣。
1914年10月23日,嚴復致信熊純如,言及一戰情形,斷言協約國絕不會屈服於德國,戰期可能因此拖長:
盤瓦爾之破,足徵德人炮械之精,士卒之練。英、法逢此強對,提心吊膽,正未知何日可告急息爭也。德之君民摶心壹志者,三十餘年,決以武力與列強相見,可謂壯矣。獨惜所敵過眾,恐舉鼎者,終至絕臏。吾輩試思,國若英、法、俄者,豈能中途折服,以俯首帖耳受戰勝者之條件乎?是以德人每勝,則戰事愈以延長,此固斷然可知者耳。
1915年8月5日,嚴復致信熊純如,對德、英、法三國的狀況作了分析:
德意志國為之強,固可謂生民以來所未有,東西兩面敵三最強國矣。而比塞雖小,要非可輕,顧開戰十閱月,民命則死傷以兆計,每日戰費不在百萬鎊以下,來頭勇猛,覆比入法,累敗俄人,至今雖巴黎未破,喀來未通,東則瓦騷尚為俄守……海上無一國徽,殖民諸地十亡七八,然而一厚集兵力,則盡復奧所亡地,俄人退讓,日憂戰線之中絕,比境法北之間聯軍動必以數千傷亡,易區區數基羅之地,所謂死齚不得入尺寸者也。不獨直抵柏林,雖有聖者,不能計其期日,即此法北肅清,比地收復,正未易言。英人於初起時,除一二兵家,
如羅勃、吉清納外,大抵以為易與,至令始舉國憂竦,念以全力注之,尚不知最後之效果為何若也。於政治則變政黨之內閣,而為會同;於軍械子藥則易榴彈,以為高炸。取締工黨,向之以八時工作者,至今乃十一時,男子袵兵革,婦女職廠工,國債三舉,數逾千兆鎊,而猶若未充……法之政府於平日軍儲,必不弛然怠缺如去歲明矣。且由此而知,國之強弱無定形,得能者為之教訓生聚組織綢繆,百年之中,由極弱可以為巨霸。
嚴復不看好德國之霸權,以為德之財力不敵英、法:
歐戰行又經年,自瓦薩之破,巴爾幹諸邦全體震動。勃、希兩國,民則向衡,君則私縱,遂演成今日之局。達智尼海峽,英法攻之,不能即下,死傷近十餘萬人,此自常智觀之,未有不以德、奧為得手矣。顧以僕策之,則今日之事,其解決不在戰陳交綏之中,而必以財政兵眾之數為最後。英法之海軍未熸,而財力猶足以相持,則中央得手,徒以延長戰禍,而中心點漸以東行而已。勝利終歸何方,尚難以一言決也。冬日必無兵事可言,明歲春夏,殆其時矣。總之,今之戰事,非同昔比,英、德兩系,必有一亡,而長短在所不論。平意觀之,德之霸權,終當屈於財權之下,姑先言之,賢者留為後驗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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