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4日 星期四

馬幼垣:從李鳳苞駐德時期的照片說起

李鴻章激賞非科第出身,而憑參加江南製造局翻譯工作起家的李鳳苞(1834-1887),先委他為首屆出洋留學海軍軍官的華監督,後復助他以區區記名海關道的身份膺選為駐德公使,旋更兼駐意、荷、奧。惟李鳳苞駐歐(在德任職期為1878年11月2日至1884年10月27日,共六年),殊非平靜渡日,訂購爭議不斷的「濟遠」號巡洋艦帶來不少流言與參劾,他又與其推薦出任參贊、李鴻章復委以訂購鐵甲艦重任的滬局舊同事徐建寅因意見相左,爭吵得互不能容。待其卸職回國,頓成各派系攻擊李鴻章集團的活靶,蜚語密集,貪墨低能之責交織而來。終致去官歸田,鬱鬱盛年逝世,僅享年五十三歲。

近年漸有學者替他平反申辯。李喜所刊《歷史研究》2010年第五期之專文便是一例。剛見《上海書評》第二百九十期(2014年7月20日),老朋友姜鳴兄撰文《一百三十年的反腐文件》,替李鳳苞辯誣,正是朝此方向發展下去。姜兄用的是嶄新出土文獻。那是我的海軍史網友,青年碩學的張黎源在南京圖書館發現的「定遠」艦訂造合約的傳鈔本;事見張在《中國甲午戰爭博物館館刊》,總五十二期(2014年3月)所作的介紹。

姜鳴在文末說李鳳苞在歐生活了八年(大概連從前任留學生監督的日子也算進去,不然難添增兩年),以未見其照片為憾。我的數據庫內有兩張李在歐時拍的照片,可公諸同好。

第一張為李鳳苞在德時拍的全家福(圖一)。







































第二張為其在奧地利維也納(Wien)拍的官服照(下注照相館的名稱和地點)。李鳳苞送這張照片給替福州船政樹立開創規模,又是以前當留學生監督時的洋拍檔日意格(Prosper Frankgais Marie Giguel, 1835-1886)。這張照片就出自日意格後人家藏(圖二)。











































說完這些,還有一事值得提及。恆聞李鳳苞尚有不少未刊譯著(姜鳴也信有此事),究竟是怎樣一回事?那些稿件現仍存世嗎?若是,有複制流通的可能嗎?這些問題,希望通過貴報的廣大流通網得到較確實的消息。看得到此等稿件就可助解一長久困惑的問題:李鳳苞是否懂外文(若看一篇文章要翻透字典,那不能說懂)。還得先理解那些譯件是否滬局時期留下來的,抑或是日後的產品。是耶非耶,要分析實物才有明白實情的可能。有此疑問,是因為江南製造局推出來的好一大堆譯本,全是按一模式出版的。每本書都是洋華合作的成果,從沒有洋洋或華華成組的,更無單洋或單華獨力去譯一書。模式固定是選書購書讀書,幾個先行步驟全是洋人包辦的。待彼書看完後,漢語口述出之,組內華人的參與那時才開始,即筆受所聞。洋華的工作分擔率分明差很遠​​。這定規式的工作程序,在滬局主持翻譯計劃的傅蘭雅(John Fryer, 1839-1928)曾撰寫文解釋之,見其An Account of the Department for the Translation of Foreign Books at the Kiangnan Arsenal, North China Herald, 29 January 1880。

試問這工作程序說明了甚麼?它說明工作組內的洋人能操流順口語漢語,但無書寫的本領,特別是因為那是只容用非口語的文言為書寫媒體,它更說明組內的華人就算完全不懂外文外語仍可工作無阻。在這情形下,要是說李鳳苞、徐建寅、徐壽(建寅之父)、華蘅芳……諸人各在江南製造局譯了多少本書,就分明是不顧實際的誇大胡言,抹煞了洋人的功勞。倘李鳳苞果有未刊譯件存世,分辨其所屬時段是考究程序中必須的首步。這當然不是說倘在滬局時不懂外文,一旦環境變了便可獨力擔起翻譯工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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