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武壯公、勤勇公傳後、附志

十二、書武壯公傳後

道光辛丑冬，予薄遊建昌，值公官中營游擊，一見莫逆，相與訂交，於杵臼間授餐適館，命為諸子師，而軍謀戎政亦與參末議。嗣是而越嶲，而督中，而阜和，而復任建昌，公所至，余必偕焉。及後之從公於天津也，時粵匪蠢動，諸帥師久無功，文宗震怒，授前相國為欽差大臣，前往督辦，諭公至京面詢方略，召對至一十八次，公敷奏明晰，文宗異之，嘆為儒將，命充相國翼長，偕往粵西。予仍擬與公同行，公尼之，予亦以為小丑跳樑，不足深計，大軍既至，不難一鼓蕩平，予雖往，亦無所庸其贊畫，因止不行。而孰意賊之剽悍至於不可收拾，而握手話別之日，即為此生永訣之日也。

公在軍幾及一載，家問率不過一二至，軍中情形，只於邸抄中彷彿摹擬，而卒不得其實際。至次年三月，而敗音至；六月，公柩亦還，而覆軍之由，戰歿之狀，無有能述之者。而予亦束裝歸里矣。因念與公為道義交、為文字交、為生死交，十年共事，肝膽相傾，至公仗節荷戈，臨危授命，為朝廷藎臣，為瓜爾佳肖子，至好如予，曾不得以一言志其生平，冥冥之中，深相愧負。

及同治戊辰，予復以謁選來都，公季子承祿手出一冊，泣以示予曰：此先君子死事實錄也。亟批閱之，則國史一傳冠其前，而楚人黃襄雲及長白三聯齋亦仿龍門列傳之例，各有所作，互文見義，公之殉節始末，遂炳如日星，而無俟予之贅言矣。

公臨財廉，與士信，自偏裨以至專閫，操守常如一日，麾下​​偶有饋遺，必正色拒之，以故服官數十年，而囊橐蕭然。性嗜學，能擘窠大書，詩古文均有可觀。戎政餘間，與諸文士互相唱酬，其佳者輒被人採入詩話。一生宦轍，在蜀為久。寶建山、琦靖庵兩相國先後帥蜀，俱深相器重，而琦相猶為心賞。公每上事，必擊節讚揚，批答時必格外加意，謂公異日必為國家棟樑，而不圖公之齎志以歿也。噫！公不死，粵賊必不致披猖；粵賊不致披猖，則粵中可靖，而其毒何至蔓延於天下，則公之死，所繫大矣。

公之忠貞大節，傳既記之，而餘特摭其軼事以補傳之未及，因以志知己之感云。

同治七年三月蜀西楊志道書






十三、書勤勇公傳後

予既交武壯公，因得識勤勇公。公踔厲風發，英毅之氣溢於眉宇。武壯鎮靜安詳，公激昂慷慨。武壯事事精核，纖悉不遺，公舉宏綱，略細目，而亦卒無廢事。論者謂兩公之情性不同，而同為豪傑之本色也。

道光庚戌，予隨武壯公在天津，公官閩中副將，將以入覲，假道寧兄，相與傾談，於杯酒間，奇思偉論，罔不令人心折，知公之報負遠矣。其從戎粵西也，與武壯共在一營，每戰獲捷，恩旨褒嘉，必與兄偕，軍中榮之。及乎臨陣捐軀，隨兄並歿，一門忠藎，史册流徽，所謂從容就義者，非歟？其後嗣之錚錚有聲也，宜哉！

同治七年三月蜀西楊志道書



十四、附志

游擊長泰公家傳

公名長泰，字吉蓭，瓜爾佳氏，滿洲正白旗人。父塔斯哈，喀什噶爾幫辦大臣，以剿辦逆回陣亡，國史有傳。

公身體雄健，性爽直。道光十八年，恩授十五善射；三十年，挑取大員子弟，授四等侍衛。上閱侍衛騎射，以馬步箭全中，升三等侍衛，旋授二等侍衛。咸豐十年，揀發直隸游擊。僧忠親王調赴山東剿辦白蓮池教匪，前敵打仗奮勇，奉旨賞戴花翎。同治二年，匪黨張錫洙擾直隸大、順、廣等處，王派回直隸防剿，復經直隸總督檄，追賊連獲大勝。六月十五日，追賊廣平府，及之。我兵分三路進攻，公率隊直擊，擒斬甚夥，賊勢不支，敗走，再追殺二十餘裡，至大格莊地方，大股賊麕至，而兩路官兵未到，眾寡不敵，馬被創，倒，公徒步持刀力戰，復砍紅衣賊目一名，賊益集。公所持刀折，賊恨公，蜂擁攢刺，遂遇害，受刀矛傷百餘處，步兵龔金標親見之。未獲忠骸，即以衣冠殯葬。事聞，御賜祭葬，恩賞雲騎尉世職，侄承祿襲。

不孝榮祿既敬謹濡淚纂述先勤勇公行實，世父武壯公生平事蹟亦從諸兄（蔭祿、承祿）後恭輯而具述之。不孝兄弟彼時齒稚無知，以故居今追憶，遺略尚多。至先大父莊毅公行述缺焉，卒未有作，雖偉功藎節載在國史，於當日邊疆戰事及死難情形，同時宿將口摹筆彰，海內士大夫能言之，而平日居官行己以逮家庭瑣細之事，足為世世子孫守法者，不孝兄弟更生也晚，弗克傳衍記問，撰成行狀，昭襮於世，仰望殞淚，追慕無及，蓋不孝兄弟畢生靡盡之悲矣！恭刊世父與先勤勇公行述成帙，水源木本之慟，愈不能已。謹志不孝兄弟罪戾，冀當代仁人君子憫焉。榮祿謹志。

原任喀什噶爾幫辦大臣塔斯哈之妻薩瑪爾氏，為呈請代奏恭謝天恩事。

竊氏前奉宣布恩諭，當即恭設香案，望闕叩謝天恩。伏思氏夫塔斯哈自道光十年在喀什噶爾陣亡後，次子長瑞、三子長壽俱以庸劣之材，仰蒙皇上授以總兵重任。昨知長瑞等因在廣西戰歿，方恨二子未能殺賊，辜負聖明委用；乃荷逾格矜全，不加罪譴，褒卹優施，並蒙賞給帑銀，得資豢養。雨露深恩，有加無已，不特塔斯哈父子九泉泥首必當共效銜結。氏衰邁餘生，亦當訓飭諸孫，力圖上進，藉得稍效犬馬，並冀仰酬高厚鴻慈於萬一。所有感激下忱，合先具呈，遣氏隨寓之孫，即長壽之子榮祿匍匐呈遞，伏乞據情代奏。

三等侍衛恩祿、直隸候補通判蔭祿、兵部委署主事承祿、候選道荣祿，為呈請代奏恭謝天恩事。

竊照本月十二日欽奉上諭，總兵長瑞、長壽係兄弟歿於王事，長瑞、長壽之父塔斯哈道光年間在喀什噶爾打仗陣亡，念其忠烈萃於一門，尤堪憫惻，著各賜祭一壇等因，欽此。職等跪讀之下，感激涕零，伏思職祖塔斯哈前於道光十年在喀什噶爾征剿回匪打仗陣亡，職恩祿之父長瑞、職榮祿之父長壽於咸豐二年在廣西征剿逆匪同時陣亡，業蒙兩朝重恩，從優賜卹，今我皇上尤复篤念忠節，特沛殊恩，以光泉壤，非特職等闔家感戴，即職祖父等九原之下，亦永荷鴻慈於無既矣。所有職等感激下忱，理合懇請據情代奏，恭謝天恩。為此謹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