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正月十五日(1862 年2 月13 日),左宗棠以浙江巡撫的身份率軍由贛北經皖南進入浙西開化,開闢了浙江戰場。
浙江與天京、蘇南同為太平天囯後期的主要基地。李秀成、李世賢兄弟著意經營江浙,在浙江布有重兵。李秀成在攻克杭州後,南進江蘇,兩次攻打上海,旋率兵救天京之圍。浙江戰區主要由李世賢負責,他以金華為中心,以20餘萬的兵力設重防於浙西、浙中地區,試圖阻止左宗棠由西向東的進犯。同時,李世賢還設兵於寧波、紹興,並會同汪海洋和李秀成部將分別防守杭州、湖州。此外,楊輔清部太平軍在皖浙交界一帶活動。
還在咸豐十一年底左宗棠準備入浙之前,楊輔清率太平軍進攻徽州,「意在擾徽郡以犯江西」,左宗棠「以徽郡為皖南、江西大局所關,且繫臣軍人浙後路,斷不可任其滋蔓」①,遂派劉典督兵赴婺源,以阻擋楊輔清的攻勢。隨後左宗棠率軍由江西廣信「拔營入婺」,進入皖南。左宗棠與楊輔清在皖南展開激戰,楊輔清戰敗撤退,此時,清廷正「因浙省軍務緊要,迭經諭令左宗棠赴浙援剿」。清廷給左宗棠下達的進兵方案為:着左宗棠迅即督率所部兵勇,親赴浙江衙州,收復金華、嚴州(今建德市),然後攻取杭州。但嫻熟兵略的左宗棠認為,浙江大部分地盤已為太平軍佔據,在浙西僅有衢州府城為清軍把持,該城已成孤注之勢,一旦進入該城「後路將梗」。他根據多年的作戰經驗向清廷上奏指出:
逆賊每遇堅城,必取遠勢包圍,待其自困而後陷之,頻年東南賊踪驗之,歷歷不爽。辦賊之法,必避長圍、防後路,先為自固之計,然後可以制賊而不為賊所制。臣若先入衢城,無論不能固江、皖邊圍,亦且不能壯衢城聲援,一墮逆賊長圍詭謀,又成糧盡援絕之局。故決計率親兵由婺入浙,先剿開化之賊,以清徽郡後路,飭所部老湘營由白沙關漸進,扼華埠要衝,以保廣信而固衢城。
這樣,左宗棠率軍以開化縣作為人浙的突破口。而且左宗棠還以「正值戎馬倥傯之會,有時奏報稍遲,或思慮未週,奏報未及詳盡」為藉口向清廷陳述其獨到的用兵方略,得到了清廷的許可。
同治元年正月(1862年2月),左宗棠攻佔開化後,遂於二月克復遂安縣城。他向清廷提出「依傍徽郡,取道嚴州」的建議,認為由李世賢設重兵的「金華介衢、嚴之中,城堅賊眾,臣軍若由金華進攻,則嚴州之賊必由淳、壽一帶潛出包抄,亦非善策。善奔者置子四旁,漸近中央,未有孤立賊中而能善其後者」①。但這時李世賢率大軍出金華攻衢州,左宗棠只好從遂安回兵救援衢州。左宗棠同李世賢軍在衢州一帶交戰相持兩個多月,李世賢因久攻衢州不下回軍金華,以龍遊、壽昌、蘭溪三縣為犄角之勢。六月,左宗棠在解衢州之圍後,改變了原先擬訂「直搗嚴州,以規省會」的用兵計劃,認為「杭州守賊無多,賊之大勢趨重金華。自應并力先將龍遊、壽昌、蘭溪、湯溪等處次第攻剿,撤其藩籬,犁其巢穴,然後分兵嚴、處蹙之,以取破竹之勢」。於是,他制訂了「先金華而後嚴、處」②的進攻方略。從左宗棠戰略這一轉變來看,他起初因兵力不足,不敢與李世賢決戰於金華,想走捷徑從嚴州進取杭州。而此時他在衢州一帶屢敗太平軍,且「新募之勇陸續前來」,又「造船調炮,添設水師」③,使左軍的實力大為增強。這樣,左宗棠決心在金華與李世賢決戰,妄圖於此殲滅太平軍主力,為克復全浙打下基礎。從此,左宗棠結束了在衢州一帶徘徊半年的局面,把進取金華作為戰略重點,展開了金華一線的會戰。
同治元年七月(1862年8月),左宗棠率軍進攻龍遊、蘭溪、湯溪,以圖「規復金華」。在此前後,浙江戰場出現了中外反動勢力聯合絞殺太平軍的局勢,使太平軍處於不利的地位。英、法聯軍在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後,轉而支持清政府鎮壓太平天囯。左宗棠入浙後,只能在浙西同太平軍交戰,而對浙東沿海太平軍所據有的地盤望塵莫及。英、法侵略軍恰是瞅准了這一時機,於四月十二日(5月10日)悍然向寧波的太平軍發動進攻,佔據寧波。接著,英國侵略者刁樂德克仿照美國侵略分子華爾組織的常勝軍(原名洋槍隊),在寧波募集軍士1000人,以英人為教練,組成常安軍和定勝軍。寧波海關稅務司法人日意格與法海軍軍官勒伯勒東募華勇1000人,後增至3000人,由法國軍官任教練,名為常捷軍。法國公使還照會清政府,已讓勒伯勒東免去法國水師參將軍職,專任中國軍職--署理浙江總兵,「聽浙江巡撫及寧波道節制」。清廷竟發布上諭聲稱「即應由該省巡撫給付札憑,以一事權」①。 七八月間,英、法侵略者又協助清軍攻佔慈溪、餘姚、奉化等地。英國駐寧波領事夏福禮說:「無疑地,攻克餘姚,將使寧波的形勢趨於完全穩定,將來克復紹興,更會促進寧波的繁榮」②。 這樣,清王朝依靠著常安軍和常捷軍的大砲轟開了太平軍佔領著的城他的大門③。 對清政府惜外人之師助剿太平天囯的做法,左宗棠此時持慎重的態度,他認為:
沿海各郡,自五口既開之後,士民嗜利忘義,習尚日非。又自海上用兵以來,至今未睹戰勝之利,於是妄自菲薄,爭附洋人。其黠者且以通洋語、悉洋情猝致富貴,趨利如鶩,舉國若狂。自洋將教練華兵之後,桀騖者多投入其中,挾洋人之勢,橫行鄉井,官司莫敢詰治。近聞寧波提標兵丁之稍壯健者,且多棄伍籍而投洋將充勇丁,以圖厚餉。此常勝一軍所以增至四千五百人也。若不稍加裁禁,予以限制,則客日強而主日弱,費中土至艱之餉,而貽海疆積弱之憂,人心風俗日就頹靡,終恐非計。 ①
因此,他對清政府發給勒伯勒東札憑的上諭採用冷處理的辦法,以「寧波距上海近,距臣軍遠,中隔賊氛,暫難兼顧」為由,主張「勒伯勒東札憑應由李鴻章就近發交,方資控制」②。 左宗棠深知李鴻章在上海積極鼓吹「借師助剿」,主張對外人「曲意聯絡,冀為我用,以助中國兵力所不逮」。 ③
正當左宗棠率所部近萬人投入金華決戰之際,清軍福建記名提督秦如虎於七月十九日(8月14日)攻克位於金華南面的處州府(今麗水),使太平軍金華守軍失去一面屏障。八月,由廣西按察使調任浙江布政使的蔣益澧帶領廣西左江鎮總兵高連陞的8000人湘軍經湖南、江西進入浙江,與左宗棠軍會合。閏八月十三日(10月6日),高連畀攻占壽昌。九月初二日(10月24日),左宗棠移營距龍遊城五里處的新涼亭,佈署對金華外圍的進攻。他飭令蔣益澧、劉典、高連陞在北、西、東三面猛攻湯溪,以打破金華與湯溪等地的犄角之勢。湯溪太平軍頑強拼搏,與敵軍血戰數日,守住了該城。左宗棠對湯溪攻剿不利,「恐未免曠日持久,致滯戎機」,於兩軍的相持中尋找新的突破口。恰在此時,曾國荃的湘軍正加緊圍攻天京,李秀成則率十餘萬太平軍馳援天京,抵達天京城南,展開了雨花台大戰。李世賢奉洪秀全之命,帶領太平軍7萬餘人從浙江趕到江蘇,參加了這次戰鬥。李世賢率軍離浙,使金華一帶的太平軍在同敵軍的對壘中失去了優勢。左宗棠乘機調整戰略部署,計劃「俟龍遊、湯溪攻克,緩攻金華,急攻嚴州」①,以圖在金華北面的嚴州打開缺口,形成對金華的圍困之勢。
九十月間,左宗棠分軍數路進攻龍遊、湯溪、蘭溪、嚴州等地,同太平軍交戰數十次,雙方均有勝負。太平軍依靠「各城及附城諸壘堅不可拔」,「遂以死守城壘穴牆開砲為得計」,導致「官軍逼攻逾猛,傷亡愈多」,使左宗棠時常「不得已仍收隊而還」,只能發出「蓋攻堅之難如此」②的感嘆。但左宗棠深知攻下龍遊、湯溪、蘭溪三城的重要性,儘管其軍隊傷亡頗多,還是堅持硬攻。他指出:「龍遊、湯溪兩城為金華要道,必兩城下、後路清而可攻金華,蘭溪一水直達嚴州,必蘭溪下、餉道通而後可攻嚴郡。」①十一月,左宗棠又一次調整主攻方向。他認為太平軍「以金華為老巢,恃嚴州為犄角。嚴州地勢,外通皖南徽、寧兩郡,內達杭州,形勢尤重」②。於是,他派遣精兵猛攻嚴州。十一月十四日(1863年1月3日),嚴州落於左宗棠軍之手,金華北面的屏障已失,左宗棠狂妄他說:「現在嚴郡既克,金華右臂已斷,如能速克蘭溪,則嚴州之水運通,金華孤而杭州亦震,龍、湯兩城之克亦當不遠」③。 在這危急關頭,駐紮在湖州、紹興的太平天囯戴王黃呈忠、首王范汝增、梯王練業坤率十餘萬人增援金華。李世賢離浙後,負責節制金華一帶太平軍的忠裨天將李尚揚親赴湯溪前線指揮反擊,多次撲向左宗棠大營,太平軍在金華戰區仍然還有可為。但是,太平軍個別將領的變節行為,使左宗棠輕易攻取湯溪。同治二年正月初九日(1863年2月26日),駐守湯溪的太平天囯戰將彭禹蘭向敵軍密約乞降,遂於第二天將李尚揚等8名戰將(瀛天義張公慶、喻天義劉明榮、慈天義李加斌等)誘到城外,被埋伏於此的蔣益澧部湘軍俘獲。十日夜,蔣益澧率兵攻城,彭禹蘭則開啟西面城門,引狼入室。儘管城內太平軍進行了殊死的反抗,但已抵不住湘軍的攻勢,十一日晨湯溪陷於敵手。十二日,龍遊、蘭溪的太平軍在經過數月「忍飢頑踞」後,鑑於湯溪已經陷落、李尚揚等主將被俘的情況,主動從兩城撤離。左宗棠「見三城已復,正擬南取永康、武義,北取浦江,為進搗金華之計」,適接蔣益澧飛函報稱,太平軍援軍黃呈忠與金華守軍已從金華遁走。這樣,左宗棠在十三日不戰而得金華,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說:「金華府城最得地勢,城垣堅固異常,考歷代浙中兵事,均以此為關鍵,攻取之難,十倍他郡。此次乘勝而克,實非愚臣意料所到……浙事轉機或在於此」。 ①
左宗棠在金華戰區從投入兵力到佔據金華府城用了半年多時間。他的下一個目標是進取浙江省城杭州。太平軍從金華撤兵後,位於金華以東的武義、永康、東陽、義烏、浦江、諸暨等六縣的太平軍也紛紛撤離。左宗棠所部在不到一個月內接連佔據武義等六縣,與此同時,寧紹方面的太平軍也在退卻,正月二十六日(3月15日),清軍夥同常捷軍攻佔紹興。時隔3天之後,左宗棠一軍又攻佔杭州上游的桐廬,直逼富陽。二月,左宗棠移營嚴州,在此「調度一切」。他在給清廷的上奏中說:「紹郡既克,浙東郡縣已一律肅清,桐廬復克,杭郡上游全為我有。劉典一軍追賊已抵富陽縣境,當杭州之西南,距省城僅八十里。蔣益澧所部高連升、熊建益等,已飭由臨浦、義橋、蕭山而前,當杭州之南,距省城亦不過百餘里。」②三月十八日(5月5日),清廷授左宗棠為閩浙總督,兼署浙江巡撫。
太平天囯浙江根據地在金華、寧紹兩大戰區失陷後,還剩下杭州、湖州兩個戰區。杭州戰區西南以富陽為前沿,北端以餘杭為依托。太平軍自「金華、龍遊、嚴郡、溫、台等必陸續退守,兵屯富陽」①。杭州守將汪海洋親臨富陽,組織堅守。李秀成為力保杭州,也從江蘇調派陳炳文部馳援富陽,並命陳統帥杭州戰區諸軍。
由於太平軍在富陽加強了防守,使左宗棠進攻富陽的計劃接連受挫。相持了5個多月之後,左宗棠看到李鴻章的淮軍聯合英人戈登的常勝軍已於七月十五日(8月27日)進圍太平天囯的蘇福省會蘇州,而自己卻連富陽也拿不下來,未免在清廷面前丟臉。於是,他改變了不聯合洋人助剿的態度,調「法國總兵德克碑酌帶洋砲並熟習洋槍隊勇丁前赴富陽,為轟攻城壘之計」②。八月初七日(9月19日),左宗棠一軍同德克碑(Paul-Alexandre Neveue d'Aiguebelle,1831年1月7日-1875年)的常捷軍向富陽大舉進攻,德克碑用大砲轟開城外營壘,遂於第二天攻佔富陽,接着,左宗棠令蔣益澧部湘軍攻杭州,楊昌浚部楚軍會同康國器部粵軍攻餘杭。杭州與餘杭的太平軍則分別在陳炳文、汪海洋的率領下奮力扼守。
左宗棠圍攻杭州兩個月後,李鴻章的淮軍於同治二年十月二十四日(1863年12月4日)攻佔蘇州。左宗棠不願李鴻章插足浙江,在陳述戰局的上奏中說:「蘇州既克,杭州之圍正急」,「海寧、嘉興之賊不足為蘇州之患也,是李鴻章所部可緩攻嘉興」③。但李鴻章邀功心切,命淮軍程學啟部由蘇南進入浙北,於同治三年二月二十八日(1864年3月25日)攻入嘉興。左宗棠深恐淮軍在浙江奪得首功,改變了既攻杭州,又派遣精兵援皖以堵天京後路的做法,急忙調黃少春部由皖返浙,集中全部兵力猛攻杭州、餘杭二城。二月二十四日(3月31日),太平天囯杭州守將聽王陳炳文棄城北走,蔣益澧部湘軍和德克碑的常捷軍攻陷杭州。同一天,太平天囯康王汪海洋也從餘杭北撤,康國器部粵軍佔領餘杭。清廷以左宗棠攻下杭州,加恩賞加他太子少保銜,並賞穿黃馬褂。
太平軍陳炳文部與汪海洋部分別從杭州、餘杭撤軍後,在浙北德清與李世賢、楊輔清等部會合。左宗棠認為太平軍湖州戰區「以武康、德清為湖州屏障,石門為通杭、湖要道」,決定「先克此三城,而後可進圖湖郡」①。二三月間,左宗棠派楊昌浚率楚軍攻武康,飭蔣益澧率湘軍進規石門、德清。李世賢、陳炳文、汪海洋等部太平軍分別由德清進入皖南,後又轉戰江西。湖州則由黃文金、楊輔清、李遠繼等部太平軍堅守。
六月十六日(7月19日),天京被湘軍攻破,李秀成攜帶幼天王洪天貴福逃出天京。李秀成將自己的坐騎讓與幼主,自己被俘。幼天王自蘇南經皖東南進入浙北湖州。左宗棠會同淮軍郭松林、潘鼎新、張樹聲等部進圍湖州。七月下旬,黃文金與洪仁玕等人決定撤離湖州,沿浙皖交界一帶西走。七月二十七日(8月28日),太平天囯在浙江的最後一個戰略要地湖州失陷,左宗棠總算奪得了全浙要地。於此,清廷又封他為一等伯爵,並賜爵名「恪靖」。
天京的陷落和蘇南、浙江根據地的喪失,標誌堅持了14年之久的太平天囯農民運動已基本失敗。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人在鎮壓太平天囯的過程中為清政府立下了鷹犬之勞。然而,太平軍餘部的頑強抵抗,又成為清朝統治集團面對著的一個棘手問題。曾國藩與左宗棠也在對待這個問題上鬧得不可開交,互相上奏告狀。本來,曾國藩被清廷授予統轄蘇、皖、贛、浙四省軍務的權力,左宗棠是歸曾國藩節制的。曾國藩深知左宗棠性格倔犟,對浙江的用兵方略只好聽任左宗棠獨立謀斷,並常與左通過書函等形式「敬商」一切。
曾國藩與曾國荃兄弟在攻陷天京時,不僅沒有抓獲幼天王洪天貴福,反而在他們所統轄的皖、贛、浙交界一帶仍活躍著太平軍的餘部,這使曾國藩大為難堪。於是,曾國藩把太平軍餘部存在的責任推給左宗棠,在覆奏幼天王下落的奏片中說由於左的放縱,致使杭州一帶汪海洋、陳炳文等部太平軍「十萬之眾全數逸出」。左宗棠則上奏強調攻克杭州「以片時之久,一門之狹,而謂賊眾十萬從此逸出,殆無是理!」他進一步認為:「李世賢由湖州、廣德、績溪竄徽州,旋由婺源竄江西,賊數十五六萬,其時曾國藩有皖南諸城岌岌之奏」,說明太平軍餘部主要是從湖州撤走的,而其主力「不在杭、餘兩城也明矣」①。左宗棠與曾國藩無非都是在清廷面前邀功請賞。清廷恰好利用這一點,一面表示「朝廷於有功諸臣,不欲苛求細故」,以使左宗棠對清廷感恩戴德,一面也通過進一步重用左宗棠限制曾國藩的勢力過分膨脹。這樣,在湘系集團中,左宗棠率先敢於同曾國藩分庭抗禮,他們二人的矛盾也從此臻於激化,以致於彼此不通音問。此後,作為閩浙總督的左宗棠又奔往福建去鎮壓太平軍餘部。
太平軍餘部分為北、南兩支。北方餘部由皖北的陳玉成部將賴文光等人統率,與張宗禹率領的捻軍會合,組成新捻軍,活動於黃淮一帶。南方餘部由皖南和蘇、浙的太平軍為主,分別在李世賢、汪海洋等人的統率下,先是匯合於江西,後轉戰於福建、廣東。左宗棠此時所面對著的正是太平軍南方餘部。
還在同治三年二月十七日(1864年3月24日),即左宗棠佔領杭州天7之前,李世賢為保存實力,令陳炳文、汪海洋從杭州、餘杭撤軍,在德清會合後轉戰江西。左宗棠在攻克杭州、餘杭、湖州後,指揮所部由浙入贛,對付李世賢。洪天貴福、洪仁玕等人在天京失陷後,轉道湖州折入江西試圖同李世賢會合,因左宗棠與江西巡撫沈葆楨合力堵截,李世賢、汪海洋作戰失利,陳炳文投降,太平軍餘部退至贛、閩、粵邊界,致使幼天王、洪仁玕未能與李世賢會合,在江西石城被俘後就義。李世賢與汪海洋因陳炳文叛變產生矛盾,各自為戰。九月中旬,李世賢經廣東大埔等地攻佔福建漳州。不久,汪海洋也兵抵福建長汀、連城、上杭一帶。入閩太平軍多達20餘萬人。面對這一情勢,清朝統治集團中的一些人感到「閩省軍情吃緊,漳州陷後賊勢未識何如」①,不免有些緊張。左宗棠更擔心太平軍一旦由漳州北進攻佔福州,於是,調黃少春、劉明珍兩軍趕至福建邵武一帶接防,令康國器部從邵武直奔漳州攻李世賢部,飭劉典部急赴汀州對付汪海洋部,派高連陞部速馳寧波乘船至福州。左宗棠也趕往福建。
十一月二十七日,左宗棠行抵福建延平(今南平縣)紮營。他深知對太平軍「欲求聚而殲之,勢有不能矣」,認為太平軍今後的動向「非入江西,即入粵東」,而兩廣總督毛鴻賓和江西巡撫沈葆楨「空有援閩之議,恐將來仍須閩之往援耳」①。顯然,左宗棠的目的是把太平軍攆出福建。
同治四年(1865年)初,左宗棠加緊調集各路人馬進攻太平軍。江蘇巡撫李鴻章派郭松林、楊鼎勳兩軍由蘇援閩,抵達廈門。四月十五日(5月9日),左宗棠來到福州。調黃少春、王德榜率楚軍會同郭松林、楊鼎勳部淮軍猛攻漳州,李世賢向西南敗走。汪海洋部在永定、上杭等地連戰失利,不得已離閩入粵,佔廣東鎮平縣(今蕉嶺)。汪海洋在鎮平築營一個多月後,李世賢於六月底至汪海洋處,卻被汪殺害,實在令人痛惜。可此時清朝方面則集中了來自福建、廣東、江西三省的軍隊對鎮平形成圍困之勢。汪海洋突出重圍,一度進入江西,後又轉進廣東,攻佔嘉應州(今梅縣市)城,並決計在此死守。左宗棠則一面調兵遣將進圍嘉應州,一面行抵廣東大埔親自督戰。清廷也發布上諭令左宗棠節制廣東、福建、江西三省軍隊,授予他「節制三省之責」。
十二月十二日(1866年1月28日),左宗棠指揮各路軍隊向嘉應州城發動總攻,「血戰竟日」,以致「大戰處血漬滿蹊徑,澗水盡赤」。左宗棠也不得不承認:「諸將士皆言逆賊是日分佈之密,搏鬥之苦,實為從征數年來所僅見。」①太平軍堅守嘉應州城10天,終在二十二日夜間因難以抵擋敵軍的攻勢而啟西南門退走,嘉應州城失陷。至此,江南太平軍餘部的鬥爭已經失敗。不久,分散逃出的太平軍將士或被招降,或被迫殺。左宗棠完成了參與鎮壓太平天囯的使命。
同治五年二月十八日(1866年4月3日),左宗棠從廣東回到福建的閩浙總督衙署。他從同治元年入浙,先後巡撫浙江和總督閩浙,鎮壓太平軍是其主要罪過,而作為一個封疆大吏,他注重恢復農業生產,進行鹽務和茶務改革,整飭吏治,講求「劾貪獎廉」與「修明政事」。對於這些舉措,就連一向同左宗棠交惡的趙烈文也不得不認為:「在浙江,紹興居民皆已復業,蕭山諸境,民船夜行,櫓聲相應也,杭省百廢俱起,復城未兩月,已議及海塘。各郡之漕皆減定,頌聲大作。以此觀之,左之吏治實勝李(按指李鴻章)十倍。」②特別是左宗棠在參與鎮壓了農民起義後,能夠把自造輪船以抵禦外來侵略提上議事日程,創辦了福州船政局,進而成為中國近代化的倡導者和近代企業的開拓者。
① 《遵旨督辦浙江軍務據探省城失守敬陳辦理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3頁。
① 《復奏駐軍開化馬金街正可兼顧衢城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27頁。
① 《復奏籌畫進取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 册,第37頁。
② 《衢州東南北三路一律肅清現籌進取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66-77頁。
③ 《衢州東南北三路一律肅清現籌進取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67頁。
① 《欽定剿平粵匪方略》,卷三二一,頁一二至一三,同治十一年刻。
② 王崇武、黎世清編譯:《太平天囯史料譯叢》,第29 頁,神州國光社1954年版。
③ 茅家琦:《太平天囯對外關係史》,第255、263 頁,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
① 《發給勒伯勒東札憑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24-125頁。
② 《發給勒伯勒東札憑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24頁。
③ 李鴻章:《駕馭西兵片》,《李文忠公全書》奏稿,卷四,頁三三,光緒三十一年金陵刻本。
① 《攻剿龍遊湯溪蘭溪逆賊連勝克復壽昌縣城及各要隘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06頁。
② 《逼攻龍遊湯溪縣城賊壘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18頁。
① 《逼攻龍遊湯溪縣城賊壘情形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22頁。
② 《攻剿嚴州克復郡城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29頁。
③ 《附陳賊情並監放炸炮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35頁。
① 《連克湯溪龍遊蘭溪三縣並金華府城生擒首逆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56頁。
② 《克復紹興桐廬府縣城池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174頁。
① 《李秀成自述》,《太平天囯文書彙編》,第528 頁,中華書局1979 年版。
② 《克復富陽縣城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弟278頁。
③ 《覆陳籌辦軍情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333頁。
① 《克復武康德清石門三縣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394-395頁。
① 《杭州餘匪竄出情形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第513-514頁。
① 《孫長紱致劉于潯函》,太平天囯歷史博物館編:《清咸同年間名人函札》,第128,檔案出版社1992年版。
① 《與孝威》,《左宗棠全集》詩文·家書,第94頁。
① 《進逼嘉應東路痛剿大勝首逆汪海洋伏誅折》,《左宗棠全集》奏稿,第2册,第350頁。
② 趙烈文:《能靜居士日記》,《太平天囯史料叢編簡輯》,第3册,第38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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