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垕《百戰歸田錄》拜叙

孫子曰：苦守者敵不知其所以攻。顧孫子言：攻城爲不得已，拔人之域，而非攻也。絕未嘗吉守城之法。專言守城之法者，獨墨子《備城門》篇，神明其意而用之，盡善守之能事矣。民國十六年丁卯，榮河傅將軍之守涿州也，兵不滿萬，當十倍之敵，守至九十六日之久，攻者無如之何。先一歲丙寅，玉回劉將軍之守武昌也，兵萬二千，武昌城大，周圍三十里，守至四十五日之久，攻者亦無如之何。兩將軍者，余皆善之，得聞其所以守城之計劃纖悉，且盡要之，皆能使敵不知其以攻，神明於墨子之《備城門》者也。顧兩將軍者皆退然不自以爲功，而憂惕於孟子函人之言，感傷蛾。傅殺人之烈，爲之愀然不樂。古人有言：三世爲將，道家所忌。兩將軍之用心若此，此雖爲將而固可無忌也。余曩爲《孫子》釋證時，讀《虛實篇》，釋善守之言曰：虛實環生，莫能爲攻也。而證之以周亞夫之守昌邑，吳兵奔東南，亞夫備西北，以兩將軍觀亞夫，古之於今，未必能遠過也。玉回將軍，字鐵珊。民國初年以營長從馮國璋復南京，以兵二百降敵軍三萬人，兩師長、五旅長、八圑長（耳咢）眙受命，莫敢枝梧，其氣有以懾之也。馮國璋以是開府兩江，鐵珊仍一營長也。白狼蹂躪河南、陝西、甘肅百數十州縣，奔突越萬里，鐵珊一戰而蹶之襄城，七千人星散，白狼隻身遁。趙惆得狼首，以是樹蠢開封，鐵珊仍一營長也。復辟之役，鐵珊以團長爲前衛司令，五日而京師肅清，得荆門、沙市一隅之地而鎮守之。軍民和會，五六年間，稱小康焉。然則鐵珊非僅偏禆一將之才也，以之建旗鼓領方州，展其驥足，未可量也。以鐵珊之智之勇，忠於所事，勤於所守，軍府最百戰之功，甫得一遷爲旅長，而讒口隨之，繼以罷斥。此北山詩人所以太息於從事獨賢也。吳孚威知其信而見疑，忠而被謗，遇之以殊禮，重之以重任，武昌之寄，城所謂受任於亂軍之際，奉命於危急之間也。其必欲盡瘁以酬一顧之恩，豈待問哉。羅庚午，鐵珊還自武昌，偃息津沽間者三閱歲矣。以其自述《百戰歸田錄》示余及桂陽夏編修，同讀之再三竟，余謂編修曰：子嘗爲榮河將軍紀涿州之戰，此兩將軍皆以信義聞天下風百世，又同有守城事，武昌之事子不可無言。編修應曰：然顧鐵珊自述語皆英雄本色，無一字雕斫出之，使讀者千載下想見爲人，文長節錄之可也。於是編修節錄之爲上下三卷，余爲之叙。

庚午正月解梁劉文垕拜叙